果真是「她」沒錯,那個自稱姓「龍」的傻女娃兒。
真煩,她怎麼會在這裡出現?知道是她以後,突然覺得一把無名火直冒上來,忍不住就很想發火。
呼吸一急促,劇痛又一陣一陣地襲上來,他咬緊了牙關默不出聲,閉目凝神,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不敢亂動氣。
好不容易痛楚減輕了一點,突然,他發覺自己嘴上被抹了軟糊糊的東西,他愕然睜眼,憤然轉過頭,暴喝:「幹什麼!」
「啊!你醒了!」紫霄的雙瞳閃出喜悅的光芒,手上還捧著爛糊的果子,硬是送到了他的嘴邊。
武星嘗到了濃甜的味道,知道她拿壓爛的果子給他吃,不免覺得噁心,他狠狠朝她的指尖咬下去。
「痛!」紫霄疼得縮回手,看見右手被咬的齒痕,還有從齒痕處微微沁出的血絲,直覺地放在口中舔了舔傷口。
武星冷冷地瞅著她,呸了一口,大吼著:「你離我遠一點!」一動氣,全身又是一陣劇痛難當。
「不行,我在餵你吃東西。」她認真地說。
「我不吃東西!」他壓抑著怒氣。
「你病了,要吃東西才有力氣。」她又把手中不成果形的果子送到他嘴邊。
他悍然揮開她的手,把她手中的果子甩到大老遠的暗處。
「我不吃人類的東西,給我滾開!」他冷冷怒視地,剛剛一揮手,劇烈的痛又令他昏迷了一瞬。
紫霄側頭想了想,恍然大悟,自責地說:「對喔,你是龍,龍吃的東西可能和我們不一樣……」她甜甜地一笑,興致勃勃地說:「那麼你都吃些什麼呢?紫霄去找來餵你。」
「我不必吃東西,你這個傻瓜到底聽懂了沒有,從現在開始,你最好立刻閉嘴,否則等我復元絕對會殺了你。」他冷瞥她一眼,聲音冰寒得沒有一絲溫度。
「殺我?」她茫然地皺眉,什麼「殺」呀,「死」呀的,她都很難瞭解意義。「是不是像你對師父那樣?」
「你明白最好。」他閉目凝神。
紫霄突然欣喜若狂,兩眼發光。「師父果然是你帶走的,好哇,給你殺吧,讓紫霄早點看見師父,紫霄很想師父哩。」
這個白癡,連關乎生死的威脅都聽不懂,他懶得再跟她囉唆下去,氣得七竅生煙只會痛死他自己而已。
「喂,白癡……」紫霄輕輕喚。
「閉嘴,你才是白癡。」這小女娃能不能別再惹他發火了。
「是你自己說的呀,你不叫白癡嗎?」她很迷惑。
武星只恨現在無力掐死她。
「我的名字叫武星,再叫我白癡我殺了你。」他咬牙切齒地。
「五心?」她把手掌張開來,笑說:「你有五顆心嗎?」
「是文武的武,天上流星的星,你到底煩夠了沒有!」
「噢,武、星,原來你叫武星,不叫白癡,武星比白癡好聽多了。」她在他身邊坐下,天真地搖晃著腦袋,剔透晶瑩的大眼笑看著他。
他努力忍著發怒的衝動。
「你可不可以滾遠一點?」他很委屈地用了祈使問句,如果不是因為受傷,他早就把她丟到天邊去了。
「要滾去哪裡?」她問得一本正經。
「愈遠愈好。」
「不行,太遠了紫霄就看不見你。」她抱著膝蓋,認真地回答他。
「看我幹什麼?」他冷眼看她。
「你受傷了,要有人照顧呀,師父有一回閃到腰,紫霄都會在旁邊陪著他,他只要一有事情就會叫我,像喝水啦,吃飯啦……」她突然眼睛一亮,拍手笑道:「這幾日我老是聽見有人在對我說『紫霄,到這裡來,到這裡來』,一定是師父喊我來這裡照顧你。」
「我和普通人不一樣,不需要人照顧。」他截斷她囉唆煩人的話,簡直是鬼話連篇。
「紫霄知道你和普通人不一樣,因為你是龍嘛,可是你和普通人流出來的血是一樣的呀,還不是都是紅色的,而且你受傷了也一樣會痛的不是嗎?」她盈盈地笑看他。
武星失神了一瞬,在她眼中,他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她用看待一般凡人的神情看待他,他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悲哀?
「可是……」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說道:「紫霄有時候能看見每個人將來的模樣,可是都看不見你的,不過紫霄也看不見自己的,呵呵。」
又說些顛三倒四的話了。
「你能不能閉嘴讓我安靜休息。」他垂眸沉思,腦中晃過一幕幕在自己身上所發生過的事。
「好,紫霄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她撫了撫他的頭髮,聲音輕柔地像在哄一隻小動物。
武星閉目小憩,假裝她是不存在的,他實在不想耗盡元氣來和她動怒了,跟她相處,譏諷怒罵全然無用,必須心平氣和才不至於令他元氣大傷。
睡意緩緩襲來,他緊繃的神經逐漸鬆弛了,原來,被輕軟小手撫摸的感覺並不壞,說不出題什麼樣的感覺,只知道暖意融融,前所未有的安心。
月光隱約穿過樹蔭,投射在武星清冷俊美的臉上,紫霄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看得兩眼發直髮傻,她真喜歡看他的臉,他是她這輩子見過最與眾不同的人物了,她支著下巴,指尖雀躍地撫摸著他的頭髮、眉毛、鼻樑,開心得不得了,因為他終於肯乖乖給她碰,不再凶巴巴地吼她了。
「武星,紫霄會好好照顧你的,不用擔心喔——」
她的小手軟軟地滑向他的下顎,往上一溜,貼在他冷薄的嘴唇上,驀然,她收回了手,怔怔地看著被他咬傷的指尖,心口突地一跳,一種她這一生也許都無法明白的情緒,已經在她的心底慢慢滋生了。
※ ※ ※
「我要喝水。」
蹲在溪畔洗手洗臉的紫霄呆了一呆,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武星,臉上綻開了一朵無所保留的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