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彷彿舉目無親,就連曾經親密交換彼此悲喜情緒、溫柔撫慰她孤寂心靈的朔日哥,似乎都再也不屬於她了。
她衝到無化樹下,抱著無憂樹放任地痛哭一場,惶惶欲碎的心充滿了不安與危機,她是那麼的患得患失,唯恐就要失去朔回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她的聲音乾啞,顫聲誦念著。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她不能失去他,用盡一切辦法,都要將他留在她的身邊。
巽雲宮大殿上眾仙雲集,仙樂玄歌,瓊香緣繞,杯觥交錯。
望月蜷縮在幽黯的紗帳內,仙歌妙樂隨風微微飄進濃蔭深院,聽在她耳中,聲聲有如切膚般的痛楚,妒意滲入五臟六腑,五內有股熱流急竄,全身骨節嘎嘎作響,折磨得五內俱焚。
十指漸漸麻癢難寧
她痛苦得環抱住自己,輾轉呻吟著。
不,她不要再露出本相了,晨貝仙子是那麼的柔美華麗,她絕不能露出醜陋的本相讓朔日哥討厭。
「望月——」
昏昏沈沈,渾渾噩噩中,一聲輕柔熟悉的呼喚拂醒了她的意識,她恍惚地凝望仁立在床畔的人影。
「朔日哥?」是真的嗎?這時候大殿上賓客如雲,他怎能來?
他俯身,托起她的頭,微醺的眼瞳靜靜望定她,在他深幽烏亮的瞳中映照著一雙紅光瀲灩的水眸。
她昏亂地搖首。不,不要露出本相,不要再讓他看見。
朔日伸出雙臂緊緊包裹住她微顫的身軀,嘴唇用力壓向她,舌尖撬開她炙熱的紅唇,拂過她口中尖銳的犬牙,專注深吮她唇中的芳香甜潤。
「朔日哥,留下來,別走!』她失聲泣吟著。
「我不走。」
晨貝兒自嫁給朔日,住進巽雲宮的那天起,的確就沒有機會再見到朔日了。她日日枯等,把全部的心思都繫在朔日的身上,嫁給朔日的甜蜜與喜悅漸漸地等成了疲憊和不安。
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受到了朔日蓄意的冷落和疏離,當疑惑漸漸擴大成形,她便再也不能安居於室,一心急切地想知道為什麼,開始心焦地在巽雲宮中尋覓朔日的身影。
剛轉過迴廊,她就看見朔日清懶地倚在玉石橋上,俊魅的眼瞳漫不經心地觀看著池裡的魚,態度閒散,看樣子似乎在等什麼人。
她有些心慌意亂,終於鼓起勇氣朝他邁步,盼他能自己發現她。
驀地,他的視線轉到了她身上,她登時渾身一顫,欣喜地捕捉到他驚鴻一瞥的溫柔眼神。但那柔情似水的目光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冷淡漠然的表情。
她陡然覺得失落,心口涼了半截。
「晨貝仙子。」他冷漠地頷首。
「你可以喚我貝兒。」她咬著唇低聲提醒他。「既然你我已結為夫妻了,態度又何必如此生分。」她不解,為何在眾人口中親切和藹、溫柔解意的朔日,在自己面前卻是一張冰寒的容顏,沒有半點溫柔可言。
朔日低低地垂下眼。「貝兒,我還有事要出宮一趟,少陪了。」他努力擠出輕淺的笑,藉故離開。
晨貝兒僵成一尊木頭人,征望著朔口冷然離去的孤傲背影,從頭至尾,他連正眼也沒有瞧她一眼。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驚動了失落無神的晨貝兒,她緩緩回首,見到了一個令她咋舌的雪艷女娃。
她怔住,定睛不動,呆望著那雙剔透如水晶般的琥珀眼瞳,冷冽妖異得令她心頭一悸,那張絕色的容顏微帶著冷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你是……」晨貝兒無限驚疑,暗暗猜測這絕艷妖魁、勾魂攝魄的少女究竟是誰?
「晨貝仙子,我叫望月,是朔日的……妹妹。」望月垂眸冷照著她。
妹妹!晨貝兒錯愕地眨了眨眼,原來…
晨貝兒不禁失聲一笑,暗笑自己太神經緊張了。
「我早已聽說望月龍女一直住在巽雲宮裡,卻到現在才有緣得見。」她展顏一笑,朝望月移步過去。
「不,是我失禮了,沒有親自去拜見晨貝仙子。
望月虛應著,悄悄地四下搜尋,沒看見朔日。
晨貝兒心無城府地笑問:「剛剛朔日還在這裡,他是在等你嗎?」
「不是,我只是信步走來罷了。」她急忙否認,自己也不懂,為什麼會下意識地想掩飾些什麼。
「哦。」晨貝兒不疑有他,和善地一笑。「望月,能不能向你打聽一些朔日的事情?」
『望月微征,深袖口氣。「你想知道什麼事?」
「關於……」她臉上飛起難堪的紅雲,細聲細氣地低訴。「自從我嫁進來以後,朔日並不曾回房過,你知不知道他都在哪裡歇息?」
望月深瞅著她,突然間覺得她很無辜可憐,但若同情她,她又該如何自處?
「我不知道。」她蹙著眉,淡淡瞥去一眼。
晨貝兒無奈地聳肩,黯然地尷尬淺笑道:「或許朔日一點也不喜歡我吧。」
望月倏地別過臉。
「晨貝仙子,我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相陪。」
她流冷地丟下話,轉身匆匆離去,很懊惱遇上晨貝兒,被她挑起了心中莫名的心虛。
沒什麼好心虛的,朔日哥向來都是她一個人的,她何必覺得心虛。望月在心底安慰自己。
晨貝兒像被拔了桶冷水般狼狽,呆呆怔站著,不懂這對兄妹為何避她唯恐不及,她就真的這麼惹人討厭嗎?
日復一日,等不到朔日的身影,晨貝兒幾乎已經放棄了癡心妄想,絕望地預期到自己是永遠都等不到他了。
她一臉蕭索地穿梭在巽雲官,只想在絕望之前徹底弄明白,朔日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幾乎走遍了巽雲宮裡所有的院落,她突然發現有個院落隱匿在曲折濃密的綠蔭隱隱約約,彷彿聽見了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