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緒虛無膘渺,昏昏欲睡,一種倦極思睡的感覺。
難道,就這樣躺五百年嗎?他痛苦地自問。
讓伏冉靈守在祭賽宮五百年,對她而言必然更是苦不堪言,當初救活她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他不該戀眷她的容顏,不該戀眷對她的愛,不該害怕在永恆的生命裡失去她,更不該救活她來飽受思念之苦。與她相約了要活下去,只要她活著,仍然可能有希望。
但五百年的漫長等待,她能否承受?
思念和不安化成了龐大的力量,在他體內蠢蠢掙動,他的魂魄多麼渴望能掙脫軀體,飛去尋她、擁她入懷。思念愈深,惆悵愈深。
「攸冥,你在這裡嗎?」
不知從何處隱約傳來襲朔日的聲音,忽遠忽近的,他凝聚心神,努力將心音傳入襲朔日耳裡。
「我在這裡。」
「釋穹已經討救兵去了,你別擔心。」襲朔日喊著。
「我不擔心我自己,我只請你代我照顧伏冉靈。他費力地把心音傳送出去。
「這個自然不成問題,不過伏冉靈已經和迦耶在前往這裡的路上了。」
襲攸冥的聲音聽起來驚愕不已。「迦耶怎麼能跟著冉靈胡來!」
「別怪伏冉靈也別怪迦耶,怪只怪『愛情』的力量太偉大了,你會落到這種下場,不也因為如此嗎?怪誰呢。」襲朔日笑著說風涼話。
「這個地方太陰寒了,冉靈肉骨凡胎,怎麼撐得住。」他輕輕一歎。
「你不是把一顆內丹給她吞下了,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點冷對現在的她來說應該還沒有問題。」
「一般的冷應該沒有問題,但是『載天寒』不同,這裡自混燉初開至今不曾化過一塊寒冰,如此至陰至寒的地方,絕不是她能忍受的。襲攸冥幽幽低語。
襲朔日環顧四周,滿眼所見的全是萬年冰川、冰山和冰原,他絕對相信襲攸冥所說的話。
「朔日。」襲攸冥清清楚楚地說道。「你和釋穹別對冉靈伸出援手,以她和迦耶的能耐,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到得了這裡,無論如何,我希望一路上的艱辛跋涉能讓她知難而退。」
「萬一遇上凶險呢?」
「迦耶對我忠心耿耿,誓死也會保護冉靈,然而以冉靈的個性,卻一定不忍見迦耶受到傷害,如此一來,也好斷了她想到『載天寒』來的念頭。襲攸冥頓了頓,繼續說:」我也希望你和釋穹別再插手我和伏冉靈的事,萬一你們因此被我連累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襲朔日靜默了會兒,忽然輕笑兩聲。
「你放心,我和釋穹不會『過度』插手了,以後會怎麼發展,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很抱歉,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老兄,你欠我們的人情可多了,最好牢牢記在心裡,將來好一筆一筆討回來。」襲朔日爽朗地大笑著。
「我的異雲宮裡有點事,先走???」襲朔日化作一道紅光騰上九霄,逕回異雲宮。
襲攸冥心中有股無法言喻的感動,他瞭解朔日和釋穹都是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自從他闖下禍事開始,他們便已插上兩把刀了,這會兒,只怕兩把刀會插得更深一些。
沈重的疲累感又深深襲向他,思緒益發縹緲渙散了,他無法自控地,滑進一場沈靜的夢,一點也動彈不得。
他彷彿看見伏冉靈柔美輕盈的身影,裊裊亭亭,飄帶掀飛,好似向他走來一般,慧黠的雙眼閃著笑,把一雙纖纖玉手遞進他的掌心。
他微微一笑,安靜地臥眠在世間最酷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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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冉靈在迦耶的引領帶路下,騎馬越過疊翠的蒼山,穿過洪水激流,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堅定地往北方行去。
數個月圓月缺,光陰捻指,已到了秋分時節。
這一日,日色西落,迦耶拉著馬,護著伏冉靈艱辛地翻過一座白虎崖,在一條清澈的溪流旁歇下。
迦耶牽馬喝水,四下望一望,回身對伏冉靈說道:「伏姑娘,半里外有處棗梅林,我去摘些果子來給你吃,很快就回來。」
「好,你自己小心。伏冉靈點點頭,不一會兒,迦耶的身影便沒入昏蒙的山月中。
她坐在溪畔的楓樹下,紅葉輕飄飄地墜落在她的肩上,她靜靜與山水對坐,遠望落霞孤驚,癡倒在這片美景中。
和迦耶已經走了快半年的光景,遠方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高山為何不見近一些?她在心裡問自己,也在問襲攸冥。聽迦耶說,「載天寒」在許多座這樣的高山以外,攸冥,要走多少年才走得到「載天寒」呢?
她走到溪畔,汲水洗面,凝望倒映波光中的臉龐,悠悠一歎。
突然一陣狂風掃過,捲起漫天塵土,這陣風來得怪異,伏冉靈警覺地起身,抬眼四下望去,愕然驚見一頭雪色白虎高高踞立在對岸的大石上,一雙碧眼閃著幽幽冷光,不懷好意地瞪視著她。
一路上,她遇到過的毒蛇猛獸也不算少,迦耶總有辦法保護她,逢凶化吉。但這一回的情況不太一樣,這頭雪色白虎碧眼中透露出不尋常的幽光,與一般猛獸的凶殘獸性不同,這種感覺令她遍體生寒。
白虎突然咆哮一聲,嚇得伏冉靈魂飛魄散。
完了!迦耶,快回來救我!她驚恐得連連後退,轉身就跑。
白虎猛地縱身一跳,呼嘯一聲跳過溪流,朝伏冉靈呲牙例嘴地撲上去,鐵鉤似的利爪撲向她的背,剎那間,她就被白虎按壓在地了。
「迦耶??」她驚恐地嘶喊,只覺得右肩一陣難忍的巨痛。
驀地,踩在她肩上的利爪移開了,劇湧漸漸消失,她愕然地翻過身,赫然看見自虎變成了人形,面目蒼白猙獰,詭異的碧眼直勾勾地盯住她,嘴角微微咧開,露出森寒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