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含羞的臉上浮起一抹難言的苦笑,這幾年來的委屈和忍辱已追逼到一個極限了,她的身心殘敗到無力爭辯的地步,心頭好空虛,對自己黯淡的前景感到萬念俱灰。
「女兒叩謝爹娘二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她起身,朝蘇承應深深拜倒。「今世之恩,來生再報,女兒就此別過了。」說完,她神色清淡地旋過身,悠悠打量著四周,緩緩走向船尾。
蘇承應傻了眼,不知道向來任性倔強的女兒說的話是真是假?難不成她還真想當尼姑不成?以她的脾氣,說不定真會這麼做,一想到這裡,他心頭的怒火登時消弭殆盡,深怕她真會任性妄為,做出更令他頭痛的事。
「現在什麼都別說了,你回去好好想清楚,明天一定要隨我到程府去登門道歉。」他轉身下樓,準備命船夫打道回府。
就這一剎那,蘇含羞突然從船尾縱身一躍,將自己拋入河心!
「撲通」一聲,嚇傻了蘇承應,他以為畫舫泊在河中,含羞若要下船也得等船靠岸才行,所以根本沒有半點防備,沒想到她竟會從船上跳下去。
「含羞!」他嘶聲狂喊。「快、快、快來人哪!有人落水了!來人哪……」
蘇含羞雖然略懂泅水,但跳下來的衝力將她猛然往河面下拖,一股股水往她的口中、鼻中急灌,十分難受,她好不容易浮出水面,雙手笨拙地划動著,奮力往岸邊游去。
就在游經鄰近的畫舫時,一股強勁的力道突然將她整個人拖抱起來,她駭然驚上。
「救上來了,九爺真是好身手啊!」四周揚起一陣讚歎聲。
九爺?那一個九爺?蘇含羞眨了眨濕濡的長睫,淡淡的男性氣息拂至她鼻端,從臉頰傳來的觸感,那是極為奢華講究的絲緞布料,看來這個將她拖抱上船的人身份必然非富即貴。
「呃!怎麼是你?!」輕柔的低語錯愕地俯近她臉旁。
蘇含羞呆了呆,這出奇悅耳溫柔的聲音……很熟悉……
她猛地抬頭一望,猝然驚呆住,瞠大了雙眼,那張淺淺揚著笑的俊美臉龐、眉心一點殷紅如血的硃砂痣……
他是九王爺豫親王!
第二章
蘇含羞抬望俯在她頭頂上爾雅溫文的笑臉,驚訝地瞪大眼睛。
「是你!」她使勁一推,掙扎著起身,直直瞠眼愕視著霽華,不敢置信竟會在此時此刻,遇見這個日夜在心中咒罵不下千回的臭王爺!
霽華受到的震驚不亞於蘇含羞,他也萬萬沒料到才到江南第一夜,就見到了此行最想見的人,事情順利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久違了,蘇含羞姑娘。」他驚喜而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她。
見到他那張極為俊美秀逸的笑臉,實在很難令人不怦然心動,但她努力保持堅強的怒氣,不洩漏半點情緒,她永遠不會忘記,他是害她落到如今這種悲慘處境的仇人,她的人生因他的介入而風雲變色,她真正想做的是撕毀他那張足以令人傾醉的俊容,狠狠發洩這些年來所受到的屈辱和怨憤。
「我有皇命在身,特地到江南查案。」他壓下對她的關懷,視線緩緩下移,就在瞟到她身上的衣物時,笑容陡然僵住。
「到秦淮河查案?查這裡的姑娘們用什麼胭脂水粉嗎?」她哼笑,絲毫不隱藏自己輕蔑的目光。
「船上所有人都退下,沒有本王爺的命令,誰都不許上船。」霽華不介意她的冷嘲暗諷,突然下了這道命令。
週遭的大小官員們和歌姬立刻迅速而靜默地退下去。
「你支開他們幹什麼?」她放眼四周望了望,蹙眉質問,戒懼地往後退一步。
「你低頭看一看,就知道我為什麼要支開所有的人了。」霽華悠悠地輕笑,視線捨不得從曲線畢露的落水美女身上移開來。
蘇含羞疑惑地垂眼審視自己,這才發現輕薄的衣裳濕淋淋地緊貼著肌膚,一如裸裎,她白晰的臉蛋頓時燥熱酡紅起來。
「把臉轉開,不許看!」她羞憤地雙手環胸。
霽華饒富興味地摩挲著鼻尖,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羞赧而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紅艷臉龐,過去在京城所見的女子都裹著寬大精繡的旗袍,沒什麼特別之處,而南方漢族女子的衣飾卻全然不同,柔軟輕薄,迎風而舞,別有一番風韻。
此時的蘇含羞正是穿著一身淡雅如晨露的纖薄輕紗,應是十分輕靈飄逸的衣衫,如今略帶透明地貼在她的肌膚上,完全暴露她玲瓏有致的曲線,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女子煽惑吸引,要他不許看實在太困難了。
「你再多看一眼,信不信我會挖掉你的眼珠子!」她悍然怒斥。
霽華微感驚訝地揚起眉,在他記憶中,姑娘們見到他的反應通常是臉紅心跳,無限嬌羞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然而這蘇含羞居然敢出言恐嚇他,那股狠蠻勁和五年前一樣,甚至還更凶悍些。
「信——」霽華拉長了尾音,一邊輕笑、一邊動手脫下身上的短褂。
「你幹什麼!」她愕然驚叫。
「脫衣服借你穿啊。」他模樣極其無辜,眼底閃爍著笑意。「如果你想保持這副春光無限好的模樣,本王爺倒是不反對。」
蘇含羞渾身轟地燒紅,差點羞憤得再跳河一次。這個色王爺,依舊死性不改,大剌剌地調戲人!
「拿來!你這個無賴的色王爺,除了調戲良家婦女,就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她惱火地衝過去,一把搶下他脫下來的短褂,轉過身飛快地套在身上,口中仍辟哩叭啦罵個不停。「你那麼想看春光無限好的女人,這條河上多的是,還怕你找不到嗎?」
霽華愕視她半晌,隨即輕笑起來,好一個無賴的色王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這種字眼怒罵。
人人都說江南女子比北方女子溫柔婉順,到這秦淮河畔後確實驗證了這種說法,不過唯獨這個蘇含羞與他所見的江南女子都不相同,非但一再用狂妄的姿態惡意挑釁他,還句句話夾槍帶棍,那股悍勁比起北方女子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倒是有意思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