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她,我怕手術就白做了。」只要書青一流淚,她的眼睛一定會受到影響。
「她總會知道的。」李文權多少也明白嚴流瑩的顧忌,但不告訴書青,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想,就在書青拆紗布的那一天吧。」裴影彤走進來,平靜的建議道。
那種思念愛人卻不能得見的苦,她太明白了。
「也好。」方韋昕同意地說。「等確定書青的雙眼已復原,至少可以把傷害減到最低。」
「就這樣吧。」只能盡力了。
左怒啊,你怎麼忍心丟下書青,就這樣走了?
***
「書青,我現在要幫你拆開繃帶。待會兒你睜開眼睛的時候,記得慢慢來,讓眼睛慢慢適應亮光。」讓人將房裡所有的窗簾都拉上,將陽光遮去大半後,嚴流瑩回到病床邊,對著書青說道。
「等一下。」書青阻止她的動作。「左怒呢?他來了嗎?」
「他……」嚴流瑩眼光掃向一旁守候的人,示意他們出聲。
「書青,先拆紗布,左怒他──」李文權想著的理由還未說完,書青便打斷了他。
「他不會來了,對嗎?」她輕輕的說。
書青平靜的神情撼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讓所有人再也無法編出任何安慰的謊話。
好一會兒沒聽到回應,書青頓時懂了。
一直以來存在心裡頭的不安感,原來是真的!
「告訴我實情,左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手術那天左怒沒出現,她就一直覺得不安,而現在……
「好,答應我,你不會激動,會冷靜的聽我把話說完。」見書青點了頭,方韋昕才繼續說:「在你進行手術的前一天……」
她把那一晚范一忠的約戰,以及後來左怒中槍落海的情況全說了出來。
「……這就是我們一直隱瞞你的實情。」書青靜靜的聽完,原本就白皙的臉上,此刻更是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他們全擔心的望著她。
左怒……永遠都離開她了嗎?
書青的所有知覺彷彿一瞬間飄得好遠、好遠。
世界變得不再真切,好奇怪,她竟連一滴淚都不想掉,整個腦袋空空蕩蕩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就當是為我,你也不願意嗎?
對,就是這個聲音,左怒要她接受手術,也說過一定會陪著她的。她相信,左怒不會違背諾言,不會忘記他答應過的事。
「幫我拆開紗布好嗎?」她抬起頭,平靜的彷若不曾聽見過任何令她震撼的消息。
「書青……」大伙擔心的望著她,她太平靜了。
但書青的表情依然如常,嚴流瑩定下心,走近書青。
「好,記得我剛剛的交代,等我說可以睜開時,才可以睜開。」她再叮嚀一遍,才開始拆蒙在書青眼上的紗布。
所有人靜靜的待在一旁,都猜不透書青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因為他們怎麼樣也沒想到書青竟是這樣的平靜。
「好,現在慢慢睜開眼睛。」順著嚴流瑩的話,書青慢慢把眼睛張開。
「告訴我,你看見什麼?」嚴流瑩再問。
書青的眼睛環視室內一遍。
沒有,沒有左怒的感覺。
「沒有左怒……」她輕喃著,突然眼一閉,整個人倒了下去。
「書青!」
尾聲
當書青再度清醒過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昏沉的過了拆紗布的那天,左怒也沒有出現,她不肯相信,不顧任何人的阻撓,硬走出院到左怒落海的碼頭不停的尋找,好幾次她幾乎要跌下海。
「書青,冷靜點!」李文權猛然拉住她。
他與方韋昕和裴影彤陪著書青到海邊,卻怎麼也沒想到書青竟然有跳海的企圖。
「不要攔我,我想去找左怒,我要找他!」書青不斷掙扎著,想掙開加在身上的束縛。
李文權極力的攔著,直到書青終於耗盡了力氣,身子虛軟下來。
「左怒、左怒……」書青漸漸冷靜下來,所有的喊叫化為聲聲悲泣。
「書青,你要好好的活著。不要忘了,那是左怒的希望,他希望你快樂。」裴影彤低下身抱住她。
她知道這種失去愛人的痛苦,只是她所等待、尋找的人,終有一天會出現,而書青的卻……
那麼重的傷,那麼深的海底,在沒有人救援的情況之下,左怒活命的機會非常低。
凝望著遠方平靜的海平面,方韋昕收回視線,開了口。
「先帶書青回去吧,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能夠吹太多風。」
依著她的話,李文權扶著書青,四人一同轉回程。
幽幽的大海,仍舊似不曾面臨過哀傷般的深邃平和。
***
由於嚴流瑩的允許,書青終於出了院,李文權特地到醫院接她。
「書青,你打算回孤兒院嗎?」
「不。」坐進車子裡,書青搖搖頭。
「左怒曾經交代過我,無論以後變得如何,陽明山那棟別墅永遠都屬於你,縱天盟也會守衛你的安全。」李文權撇頭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些明白的將車子開往陽明山的路上。
「他早就預料到自己不可能回來了嗎?」書青輕輕地問,含著淚的眼眶盛載了太多難以言喻的痛。
「不,是我們習慣為自己鋪好後路。對我們來說,生命的每一個波動都像是一場生死的戰鬥,當然我們會盡力求贏,只是再完美的計畫都會有疏失,而這些只是為了讓自己能沒有後顧之憂所做的安排。」
書青雙手緊緊環住自己,閉上眼仍關不住決堤的淚水奔流。「我不相信!」她強調的語氣像在說服自己,也在說服別人。「左怒他不會死,他不會就這麼離開我的。我不相信,我絕不信。」
聽到這種話,李文權只是黯然以對。「你打算怎麼做?」
「我要等他。」就在陽明山那棟擁有他們最多回憶的地方。「不論多久,我都會等他,我相信左怒會回來。」
李文權歎了口氣,一直不相信愛情會有多撼動人心,現在他親眼見到,這才真的信了。
一個左怒,一個書青,夠了,真的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