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石磚一塊塊塌落,最後只剩下滿地混亂的石堆。
秦若雨失神地看著,咬著下唇,她嗚咽一聲,將頭埋入白應峰寬厚的胸膛中。
峰……
白應峰伸出手,將她攪入懷中,任她哭盡心中的委屈與傷痛——那道因失去父愛而引發的傷痛。
他摟著她,緩緩步離這個令人心碎的地方。
如今,她是真的孑然一身了。
歷經喪父之痛和伍克都所引起的種種事件,驀然覺醒的她,不知道自己還剩什麼。
秦若雨不言不語,望著遠方似乎在憑弔著什麼,卻又像是望著遠方,不知道今後
的方向。
她迎風而立,消瘦的身子在衣袂飄然中更顯得弱不禁風,似乎風一刮就能把她吹走似的。她茫然的凝視著遠方,直到一件披風伴隨著一隻溫厚的手掌搭上她的肩。
秦若雨渾身一顫,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此刻站在身後的人是誰。
她往後一靠,正好偎入白應峰守候的懷抱裡。
「什麼………都沒有了。」她終於開口,心中的悲哀似無止境。
「別這樣。」他心痛道。
他寧願她充滿恨意,也不要看見她喪心失魂的模樣,她渾身所散發出的清冷,幾乎像是要磨滅她整個人一般,每每教他瞧得心驚。
她閉上眼,低喃著:「爹為我犧牲自己,而我,卻什麼也沒做。被封為『女神醫』的我,竟然救不了自己的父親。」
「若雨!」他急喚,不願她再陷入自責的恨海中。
「你不是神,縱使外人再怎麼尊崇你,你仍舊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你不是能夠改變一切的神祉。不要恨自己。」
「什麼……都沒有了……」
「你忘了我還在你身邊嗎?」他在她耳畔堅定他說。
連著幾日來,她少食少眠,她可知道他看在眼裡有多麼擔心?逝去的已然逝去,她怎能自殘似的任自己陷於悔恨之中?
任她沉浸在自我意識之中去沉澱喪父之痛,他只在一旁默默地陪著,無聲的給予依靠,她感受得到的,不是嗎?
秦若雨抬起眼,迷濛的焦距漸漸凝聚,他眼裡真真切切的擔憂與深情毫不掩藏的顯露。
「峰……」她低喚著,伸手撫上他的面頰,她怎麼會不懂他的用意。「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
見她終於回神,他終於安慰地笑了。她疲倦的靠著他。
「峰,我們離開這裡吧!」她自他懷中抬頭。「這裡有太多 我的過去、有令我傷痛的記憶,讓藥石山莊就此消失吧,而我,將不再為任何人治病。」
「若雨……」
她搖搖頭,努力綻出一抹笑,「虛名富貴如過往雲煙,女神醫已經死在那座倒塌的石屋裡了,從今以後,我只想當秦若雨,當你白應峰的妻子。」
「若雨!」他摟緊她。
他知道她為什麼會下這種決定,過去的一切太多太痛、也令她太悔狠,如果不拋棄,根本無法走下去。如今,她舍下一切,她只有他了。
「走吧。」
不等待再一次的落日,只因他們已經找到今後的起點,一對相依相偎的儷影就此消失。
一夕之間,原本頗負盛名的藥石山莊大門深鎖,不留任何人影。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藥石山莊會在一夕之間成為空屋。
莊主秦甫敬呢?
女神醫秦若雨呢?
就連秦家眾多的家僕也全部不見人影,一個也沒留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流言揣測四起,然而卻沒有人能證實,金刀門、伍克都、白應峰,都成了傳說之一,然而真相是什麼?
紛擾的傳言傳遍整個中原,然而隨著時日的久遠,可考的事實也就愈不見蹤影,到最後只剩下感歎。
同一時間,傲立北方數十載的「鐵幫」也教人在一夕之間消滅,而那個神秘莫測的人始終未曾現身。在那一役中僥倖留下性命的人,只知道他叫「劍神」宇文天,而他的來歷去向盡成謎。
日復一日,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始終不曾稍減,而這些不解的疑問,最後也只成為眾人口中的傳奇罷了。
第十章
寒冷的冬天,有一匹馬車不畏酷寒,直往北方走。
在即將入夜的前一刻,馬車的主人總算找到一間客棧,安排好住宿後,他走到馬車旁,將一名懷有身孕的女子扶下馬車。
那女子面上蒙著輕紗,真實的容貌讓人看不真切。他們走進客棧,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來到乾淨的房間。
「客倌,炕裡的火已經點燃,待會整個房間會變得溫暖,你要的飯菜我立刻幫你送來。」店小二說完,便帶上門離開。
待外人一離開,那男子才解下妻子臉上的輕紗,低聲問:「還好嗎?今天娃娃有沒有吵你?」
女子溫婉的搖搖頭,在丈夫的扶助下上床。
「沒有,只是身子比較容易累。」她輕呼出一口氣,離臨盆愈近,她的行動就愈不方便。
這時有人敲門,男子前去應門後接過托盤,道聲謝後重新關上門,回到房內。他細心的夾好菜,捧著碗到妻子面前,她含笑的接過。
「別當我什麼都不能做了好嗎?你自己也還沒用膳,我們一起吃。」
男子輕笑,暗自可惜少一次喂嬌妻的機會,他將整個托盤移到她身前,然後兩夫妻對視著一同進食。
「峰,還要走很遠嗎?」
他們一直在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隱居,不見世人。這次為了找個人,他們一路由南往北,時序也由春邁入冬天。
其實不能說路途真的有多遠,只不過他們沿途游賞,加上在她身子不適的情況下,路途才會變得這麼遙遠。
她沒有記路的習慣,加上有了身孕後她變得嗜睡,於是理所當然的靠著丈夫帶路。
「就快到了。」白應峰回道。這一路的奔波,加上她又懷 有身孕,實在累著她了。
用完飯後,他將托盤收到一邊,坐到炕上讓妻子可以放 松的靠在他身上。
「原先我是想見一個朋友的。」他輕歎。得知北方驚天動 地的事跡,而「他」的去向未明,他不禁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