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盈盈正要鬆口氣時,他的聲音又突然傳來。
「但是──」
「但是?」她渾身一僵。
她萬分戒慎的模樣,逗得敖風差點當場破功笑出來。不行,忍住,忍住。
「以後不許再讓他抱到你。」他的語氣百分之百嚴肅正經。
「哦。」她只能聽話地點頭。
「就算是不小心的也不行,要立刻推開他。」他得寸進尺地要求。
「哦。」她更用力地點頭。
「這還差不多。」敖風非常滿意,注意力轉到電腦螢幕上。
夏盈盈這才鬆口氣,但心還是被嚇得坪坪直跳,順過呼吸後,她繼續key手邊的文件。
「你整理多少了?」一雙不屬於她的手臂突然撐靠在她兩邊,將她困進懷抱與桌子之間,一張俊臉往下移,傾近到她臉旁。「嗯……第二五七號。」
「敖、敖風……」她嚇了一跳。
「都半個月了,你還會被我嚇到啊。」他笑睨著她。
他笑了?!夏盈盈著實呆住。
剛剛他還在生氣的,怎這麼快就沒事,還對她笑得這麼開心?
「這份文件結束後,就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下班了。」敖風的笑容更加明顯,然後像來時一樣,又突然回到他的座位上。
呃,現在又是什麼情形?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夏盈盈只能繼續key文件,一邊懷疑地偷瞄他忽然變得輕鬆的表情。
不是說女人心,海底針嗎?怎麼男人心……也會像海底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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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男人心,果然更像海底針。
雖然自從當他的助理後,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吃晚餐,不過,通常吃完晚餐後,他就會送她回去,怎麼今天突然說要逛夜市?
其實她想回家,可是坐在人家的車子上,她不想去都不行。
夏盈盈偷瞄了他一眼。
從敖風的表情看來,他的心情還不錯,那……她應該不必隨時準備跳車了吧?
但是……她真的不想去夜市……
「到了,華西街夜市。」
「我……我想……」她想回家。
「去逛逛。」說完,他開門下車。
囁嚅的話尚未說出口,她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他下車。
從以前到現在,龍山寺始終香火鼎盛,人潮不斷,捷運通車之後,來這裡的人潮更多了。
可是龍山寺還在、夜市還在,景象卻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沒有寬敞的人行道,沒有賣著汽水涼飲的小販,路兩旁停滿了摩托車,以及許多攤販,只剩下的窄窄的通道……
「呀!」
「小心。」敖風及時扶住她不穩的身子。「盈盈,走路專心一點。你在想什麼?」
為了不擋到來來往往的人潮,敖風摟她入懷,將她帶離窄小到連擦肩而過都嫌擁擠的人行道,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她一直在發呆。
「盈盈?」他低喚。
她愣愣的抬頭望向他。
「你怎麼了?」
盈盈,你怎麼了?
「不舒服嗎?」他摸了下她的額頭,沒有發燒呀。
不舒服嗎?
爸爸厚實而溫暖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
「盈盈?」敖風的語氣顯得有些焦急。
想起小時候,夏盈盈嚶嚀一聲,抓著他襯衫,把臉埋在他胸膛上,放聲大哭。
「盈盈?!」敖風完全錯愕。
「嗚……鳴嗚……」
四周投射來注視的目光,對這個被人抓住猛哭的高大男人開始指指點點,臆測起來。
「一定是情侶分手了!」
「一定是那個男的想拋棄那個女的!」
「一定是他打了女朋友!」
「一定是……」
敖風愈聽臉愈黑,眼神兇惡的瞪向四周,把那些嘀嘀咕咕、胡亂猜測的人給瞪走後,打橫抱起她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夏盈盈哭得太專心,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而且敖風正抱著她。
靠著車門,生平第一次抱著哭泣女孩的敖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所以,他用了一個最笨的方法,就是不吵她,讓她一次哭個夠。
哭了好一會兒,夏盈盈的意識慢慢回來,刺眼的攤販燈光和擁擠都不見,只剩下淡淡的路燈,和沒有擁擠人潮的新鮮空氣。
她下意識抬起頭──
「哭夠了?」敖風低頭,四目相望。
「我……」咦?她……她什麼時候被他抱著了?而且……他們什麼時候回來這裡了?
敖風緩緩放下她,扶她站穩,然後打開車門,從裡頭抓出兩張面紙,笨拙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
「怎麼突然哭了?」
「我……」她吸了吸鼻子,望向繁華熱鬧的夜市,「我以前來過這裡,小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爸爸牽著我走,那時候我很小,連路都走不穩,常常跌倒,爸爸會不時停下來扶住我,問我好不好、怎麼了……」也會像他那樣,擔心她是不是不舒服的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
爸爸?敖風額角的青筋抽搐了一下。
他沒那麼老吧?
「對、對不起,把你的襯衫哭濕了……」她拿過面紙,徒勞無功地想吸乾上頭的水漬。
「算了。」敖風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再做這無意義的舉動。「你不想來這裡,對不對?」
「啊?」他怎麼知道?
「你的表情那麼明顥,以為我會看不出來嗎?」她根本就是把心裡想的完全表現在臉上。「為什麼不說?」
他那麼凶,她哪敢呀。
「盈盈,你必須學會對你不想做的事,直接說「不」。」想起這幾天她在辦公室裡的情況,他幾乎要歎息了。
別以為他日日忙碌,就不知道底下那群員工在搞什麼鬼。
每次她到公司,他們便會把一些爛報告──預料他看過後會把人罵成豬頭的那種──交給她帶進經理室。當他一離開經理室,就會有人溜進去,請她幫忙寫程式、找bug──她對電腦的專業知識沒能隱藏太久,每個人一件事,就耗去她不少時間,害她的工作永遠都做不完。
她並不介意幫人,但也知道有些忙她不該幫,偏偏開不了口拒絕,這從她為難又不得不為之的表情,就可以輕易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