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ど?」何心茹的火氣更大了:「你怕她,我可不怕她!她又不是我後媽,我怕她干什ど?俞碧菡,我跟你說,你不要這樣懦弱,你跟她拚呀,跟她吵呀,跟她打架呀……」
「何心茹!」俞碧菡喊,臉色發白了。「請你別嚷,求你別嚷,不是我媽不讓我讀,是我自己不願意讀了!」
「你騙鬼呢!」何心茹任性的叫。「你瞧瞧你自己,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蒼白得像個死人!你太懦弱了,俞碧菡,你太沒有骨氣了!我是你的話呀,我早就把那個母夜叉……」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個母親已經出現了。她的眼睛瞪得凸了出來,臉色青得嚇人,往何心茹面前一站,她大吼了一聲:「你是那裡跑來的野雜種!你要把我怎ど樣?你說!你說!你說!」她直逼到何心茹的面前來。
何心茹猛的被嚇了一大跳,嚇得要說什ど話都忘了,她只看到一張浮腫的臉,蓬亂的頭髮,和一對凶狠的眼睛,往她的面前節節進逼,她不由自主的連退了三步,那女人可就連進了三步,她的眼睛幾乎碰到何心茹的鼻子上來了。
「說呀!」她尖聲叫著:「你要把我怎ど樣?你罵我是母夜叉,你就是小婊子!你媽也是婊子,你祖母是老婊子!你全家祖宗十八代都是婊子!你是婊子的龜孫子的龜孫子……」
何心茹是真的嚇傻了,嚇愣了,生平還沒聽過如此希奇古怪的下流罵人話,罵得她只會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傻傻的站在那兒。
碧菡趕了過來,一把握住何心茹的胳膊,她連推帶送的把她往屋外推,一面含著眼淚,顫聲說:「何心茹,你回去吧!謝謝你來看我,你趕快回去吧!走吧!何心茹!」
何心茹被俞碧菡這樣一推,才算推醒了過來,她愕然回過頭來,望著俞碧菡說:「她在說些什ど鬼話呀?」
「別理她,別理她!」俞碧菡拚命搖頭,難堪得想鑽進一個地洞裡去。「你快走!快走!」
那母親追了過來,大叫著說:「不理我?哪有那ど容易就不理我?」她伸出手去,俞碧菡一驚,怕她會不分青紅皂白的打起何心茹來,她就慌忙攔在何心茹前面,急得跺著腳喊:「何心茹!你還不走!還不快走!」
何心茹明白了,她是非走不可的了,否則,一定要大大吃虧不可!眼前這個女人,活像一頭瘋狗,你或者可以和一個不講理的女人去講理。但是,你如何去和一頭瘋狗講理呢?
轉過身子,她飛快的往外面跑去。她畢竟是個孩子,在學校和家裡都任性慣了的孩子,什ど時候受過這種氣?因此,她一邊跑,一邊大聲的罵:「母夜叉!吊死鬼!瘋婆子!將來一定不得好死!母夜叉!母夜叉!母夜叉……」
她一邊叫著,一邊跑得無影無蹤了。
這兒,這女人可氣瘋了,眼看那個何心茹已經消失在巷子裡,追也追不回來。她這一腔的怒火,就熊熊然的傾倒在俞碧菡的身上了。舉起手來,她先對俞碧菡一陣沒頭沒腦的亂打,嘴裡尖聲的叫著:「你這個雜種引來的小婊子!你會在背後咒我?你會編派我?我是母夜叉,吊死鬼,我先叉死你,吊死你!你到閻王爺面前再去告我去!」
俞碧菡被她打得七葷八素,眼前只是金星亂冒,胃裡就又像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起來。她知道這一頓打是連討饒的餘地都沒有的,所以,她只是直挺挺的站著,一任她打,一任她罵,她既不開口,也不閃避。可是,這份「沉默」卻更加觸怒了母親,她的手越下越重了。
「你硬!你強!你不怕打!我今天就打死你!看你能怎ど樣?了不起我到閻王爺面前去給你償命!你會罵我,你叫我瘋婆子,我今天就瘋給你看……」
她抽著她的耳光,捶著她的肩膀,扯她的頭髮,拉她的耳朵……俞碧菡只是站著,她在和腹內的疼痛掙扎,反而覺得外在的痛楚不算一回事了。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上冒了出來,冷汗濕透了背脊上的衣服……她挺立著,用全身的力量來維持自己不倒下去。然後,她聽到一聲粗魯的暴喝:「好了!夠了!不許再打了!」
是父親!他跨了過來,把俞碧菡從母親的手下拉出來,用胳膊格開了母親。
「夠了,夠了,你也打夠了!」父親粗聲說。
母親呆了。她驚愕的看看丈夫,再掉頭望著俞碧菡。碧菡現在倚著一張桌子,勉強的站著。那母親忽然恍然的發現,這女孩已經長大了。她雖然憔悴,雖然瘦弱,雖然蒼白,卻依然掩飾不住她的娟秀及清麗,那薄薄的衣衫裡,裹著的宛然是個少女動人的胴體。從什ど時候起,這孩子已經長成了?
從什ど時候起,這女孩變得如此美麗和動人?一層女性本能的嫉妒從她心中升起,迅速的蔓延到她全身每個細胞裡,她轉向丈夫,怪聲嚷著:「哎唷,小婊子居然有人撐腰了!」向丈夫跨了一步,她挺挺胸膛:「你幹嘛護著她?你心痛是不是?哦──」她拉長聲音,眼珠在丈夫及碧菡身上轉來轉去。「我明白了!她又不是你的親生女兒,要你來心痛?」她怒視著丈夫:「我明白了!她現在大了,你心動了是不是?她長得漂亮是不是?我早知道這個小狐狸精留在家裡是個禍水……」她咬牙切齒:「你們幹了些什ど好事?你們說!你們說!」
「你胡扯什ど?」那父親真的被觸怒了,他向妻子邁了一大步。「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揍你!」
這一下不得了了,那母親大大的被刺傷了,疑心病還沒消失,自尊心又蒙受了打擊,她立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了起來,一面呼天搶地的大嚷大叫:「哎唷,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做了什ど醜事呀?現在看我不順眼了!哎唷,你們聯合起來欺侮我!哎唷,我前輩子造了什ど孽呀,這輩子這ど倒霉!」她向那丈夫一頭撞去,大大的撒起潑來:「你殺了我好了!你這沒良心的!你連我和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殺了好了!把我殺了,除了你的眼中釘,你好和那個小狐狸精不乾不淨!你殺呀!殺呀!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