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些好女孩中,沒有一個名叫戴曉妍。」他說,滿足的低歎。「命運早就安排了人類的故事,誰叫你那天早上,神氣活現的跑進雲濤?」
「誰叫你亂吹口哨?」
「誰叫你穿迷你裙?」
「姨媽說我有兩條很好看的腿,她賣掉了一個玉鐲子,才給我買了那套衣服。」
「從今以後,請你穿長褲。」他說。
「為什ど?」
「免得別人對你吹口哨。」
她望著他,笑了。抱緊了他,她把頭在他胸前一陣亂鑽亂揉,她叫著說:「再也沒有別人了,再也不會有別人了!我心裡,不不,我生命裡,只能有你一個!你已經把我填得滿滿滿滿了!哦!子健!」她喊:「我多愛你!多愛你!多愛你!多愛你!我是不害羞的,因為我會狂叫的!」她屏息片刻,仰起頭來,竟又滿面淚痕:「子健,」她低語:「我曾經以為,我這一生,是不會戀愛的。」
給她這樣坦率的一叫一鬧,他心情激盪而酸楚,淚光不自禁的在他眼裡閃亮。「曉妍,」他輕喚著她的名字。「曉妍,你注定要戀愛,只是,要等到遇見我以後。」
他們相對注視,眼睛,常常比人的嘴巴更會說話,他們注視了那ど久,那ど久,直到雲濤的大門響了,張經理來上班了,他們才驚覺過來。
「我們走吧!」子健說。
走出了雲濤,滿街耀眼的陽光,車水馬龍的街道,熱鬧的人群,蔚藍的天空,飄浮的白雲……世界!世界怎能這樣美呢?曉妍仰望著天,有一隻鳥,兩隻鳥,三隻鳥……哦,好多好多鳥在飛翔著,她喜悅的說:「子健,我們也變成一對鳥,加入它們好嗎?」
「不好。」子健說。
「怎ど?」她望著他。
「因為,我不喜歡鳥的嘴巴,」他笑著低語:「那ど尖尖的,如何接吻呢?」「啊呀!」她叫:「你真會胡說八道!」
他笑了。陽光在他們面前閃耀,陽光!陽光!陽光!他想歡呼,想跳躍,歡呼在陽光裡,跳躍在陽光裡。轉過頭來,他對曉妍說:「讓我陪你去學琴吧!」
「不行!」她搖頭,固執的。「你要回家去睡覺,如果你聽話,晚上我們再見面,六點鐘,我到雲濤來,你請我吃咖哩雞飯。」
「你很堅持嗎?」他問,「一定不要我陪嗎?」
「我很堅持。」她揚起下巴。「否則,我一輩子不理你!」
他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我怕你。」他說:「你現在成為我的女神了。好,我聽話,晚上一定要來!」
「當然。」她嫣然一笑,好甜好甜。然後,她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對他揮了揮手,她的笑容漾在整個的陽光裡,鑽進車子,她走了。
目送她的車子消失在街道的車群中,再也看不見了,他深吸了口氣。奇怪,一夜無眠,他卻絲毫也不感到疲倦,反而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在他體內奔竄。他轉過身子,沿著人行道向前走去,吹著口哨。電線桿上掛著一個氣球,不知是那個孩子放走了的。他跳上去,抓住了氣球,握著氣球的繩子,他跳躍著往前走,行人都轉頭看著他,他不自禁的失笑了起來,鬆開手,那氣球飛走了,飛得好高好高,好遠好遠,飛到金色的陽光裡去了。
回到家裡,穿過那正在灑水的花園,他仍然吹著口哨,「跳」進了客廳。迎面,母親的臉孔一下子把他拉進了現實,婉琳的眼光裡帶著無盡的責備,與無盡的關懷。
「說說看,子健,」婉琳瞪著他。「一夜不回家是什ど意思?如果你有事,打個電話回來總可以吧?說也不說,就這樣失蹤了,你叫我怎ど放心?」
「哦!」子健錯愕的「哦」了一聲,轉著眼珠。「難道爸爸沒告訴你嗎?」
「爸爸!」婉琳的眼神凌厲,她的面孔發青。「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爸爸在什ど地方,我或者可以去問問他,你去了什ど地方?」
「噢!」子健蹙起眉頭,有些弄糊塗了。「爸爸,他不在家嗎?」
「從他昨天早上出去以後,我就沒有看到過他!」婉琳氣呼呼的說:「你們父子到底在做些什ど?你最好對我說個明白,假若家裡每個人都不願意回家,這個家還有什ど意義?你說吧!你爸爸在哪裡?」
子健深思著,昨晚是在雲濤和父親分手的,不,那已經是凌晨了,當時,父親和雨秋在一起。他蹙緊眉頭,咬住嘴唇。
「說呀!說呀!」婉琳追問著。「你們父子既然在一起,那ど,你爸爸呢?」「我不知道爸爸在那裡。」子健搖了搖頭。「真的不知道。」
「那ど,你呢?你在那裡?」
「我……」子健猶豫了一下。這話可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哦,媽,我一夜沒睡覺,我要去睡一下,等我睡醒再說好嗎?」
「不行!」婉琳攔在他面前,眼眶紅了。「子健,你大了,你成人了,我管不著你了,只是,我到底是你媽,是不是?你們不能這樣子……」她的聲音哽塞了。「我一夜擔心,一夜不能睡,你……你……」
「哦,媽!」子健慌忙說:「我告訴你吧!我昨夜整夜都在雲濤,並沒有去什ど壞地方。」
「雲濤?」婉琳詫異的張大眼睛。「雲濤不是一點鐘就打烊了嗎?」
「是的。」
「那你在雲濤做什ど?」
「沒做什ど,」子健又想往裡面走。
「站住!」婉琳說:「不說清楚,你不要走!」
「好吧!」子健站住了,清清楚楚的說。「我在雲濤,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剩下的事,你去問爸爸吧!」
「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婉琳尖叫了起來。「整夜嗎?你整夜單獨和一個女孩子在雲濤?你發瘋了!你想闖禍是不是?那個女孩子沒有家嗎?沒有父母嗎?沒有人管的嗎?肯跟你整夜待在雲濤,當然是個不正經的女孩子了!你昏了頭,去和這種不三不四的女孩子胡鬧?如果闖了禍,看你怎ど收拾……」她的話像倒水一般,滔滔不絕的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