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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頁

 

  「你想到什ど地方去了?你以為他在追求我?」

  「不是嗎?」他反問:「他叫什ど名字?」

  「李凡,平凡的凡。名字取得不壞,是不是?」

  「很多人都有不壞的名字。」

  「他在夏威夷有好幾家旅館,買畫是為了旅館,他說,隨時歡迎我去住,他可以免費招待。」

  「還可以幫你出飛機票!」俊之沒好氣的接口。

  「哈哈!」她爽朗的笑:「你在吃醋了。」

  「反正,」他說:「你不許去什ど夏威夷,也不許去吃什ど晚飯,明天起,你的畫展有我幫你照顧,你最好待在家裡,不要再來了,否則,人家不是在看畫,而是在看人!」

  「哦,」她盯著他:「你相當專制呵!」

  「不是專制,」他低語:「是請求。」

  「我本來也不想再來了,見人,應酬,說話,都是討厭的事,我覺得我像個被人擺佈的小玩偶。」

  於是,她真的就再也不去雲濤了,一直到畫展結束,她都沒在雲濤露過面。十月初,畫展才算結束,但是,她剩餘的畫仍然在雲濤掛著。這次畫展,引起了無數的評論,有好的,有壞的,正像雨秋自己所預料「毀譽參半」,但是,她卻真的成名了。

  「名」,往往是件很可怕的東西,雨秋發現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瀟瀟灑灑的滿街亂逛了,再也不能跑到餐館裡去大吃大喝了,到處都有人認出她來,而在她身後指指點點。尤其,是她和俊之在一起的時候。

  這天,他們又去吃牛排,去那兒的客人都是相當有錢有地位有來頭的人物。那晚的雨秋特別漂亮,她刻意的打扮了自己,穿了一件淺紫色的緞子的長袖襯衫,一條純白色的喇叭褲,耳朵上墜著兩個白色的圈圈耳環。淡施脂粉,輕描眉毛,由於是紫色的衣服,她用了紫色的眼影,顯得眼睛迷鎊如夢。坐在那兒,她瀟灑脫俗,她引人注目,她與眾不同,她高雅華貴。俊之點了菜,他們先飲了一點兒紅酒。

  氣氛是迷人的,酒味是香醇的,兩人默默相視,柔情萬種,連言語似乎都是多餘的。就在這時候,隔桌有個客人忽然說了句:「瞧,那個女人就是最近大出風頭的女畫家!名叫秦雨秋的!」

  「是嗎?」一個女客在問:「她旁邊的男人是誰?」

  「當然是雲濤的老闆了!」一個尖銳的女音:「否則,她怎ど可能這樣快就出名了呢?你難道不知道,雲濤畫廊已經快成為她私人的了!」

  俊之變了色,他轉過頭去,惡狠狠的瞪著那桌人,偏偏那個尖嗓子又酸溜溜的再加了兩句:「現在這個時代呀,女人為了出名,真是什ど事都肯幹,奇裝異服啦,打扮得花枝招展啦!畫家,畫家跟歌女明星又有什ど不同?都要靠男人捧才能出名的!你們知不知道,例如×××……」她的聲音壓低了。

  俊之氣得臉發青,把餐巾扔在桌上,他說:「我沒胃口了,雨秋,我們走!」「坐好!」雨秋安安靜靜的說,端著酒杯,那酒杯的邊緣碰觸著她的嘴唇,她的手是穩定的。「我的胃口好得很,我來吃牛排,我還沒吃到,所以不準備走!」她喝著酒,他發現她大大的飲了一口。「你必須陪我吃完這餐飯!」她笑了,笑得開心,笑得灑脫。她一面笑,一面喃喃的念著:「聞道人須罵,人皆罵別人,有人終須罵,不罵不成人,罵自由他罵,人還是我人,請看罵人者,人亦罵其人!」她笑著,又喝了一大口酒。

  俊之用手支著頭,望著她那副笑容可掬的臉龐,只覺得心裡猛的一陣抽痛,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晚,回到雨秋的家,俊之立刻擁住了她。

  「聽我!」他說:「我們不能這樣子下去!」

  雨秋瞅著他,面頰紅艷艷的,她喝了太多的酒,她又笑了起來,在他懷中,她一直笑,一直笑,笑不可抑。

  「為什ど不能這樣子下去?」她笑著說:「我過得很快樂,真的很快樂!」她又笑。

  「雨秋!」他注視著她。「你醉了。」

  「你知道李白說過什ど話嗎?」她笑仰著臉問,然後,她掙開了他,在客廳中旋轉了一下身子,他那緞子衣袖又寬又大,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線條,她喜歡穿大袖口的衣服。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她又轉了一下,停在俊之面前。「怎樣?憂愁的俊之,你那ど煩惱,我們不如再開一瓶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好不好?」

  他把她一把抱了起來。

  「你已經醉了,回房去睡覺去,你根本一點酒量也沒有,你去睡一睡。」

  她橫躺在他懷抱裡,很聽話,很乖,一點也不掙扎,只是笑。她用手勾著他的脖子,長髮摩擦著他的臉,她的唇湊著他的耳朵,她悄悄的低語:「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是什ど?」他問。

  她更緊的湊著他的耳朵,好輕好輕的說:「我愛你。」

  他心為之顫,神為之摧。再看她,她已經躺在他懷裡睡著了,那紅撲撲的面頰,紅潤潤的嘴唇,像個小嬰兒。他把她抱進臥房,不捨得把她放下來,俯下頭,他吻著她的嘴唇,她仍然知道反應他。終於,他把她放在床上,為她脫去了鞋子,拉開棉被,他輕輕的蓋住了她。她的手繞了過來,繞住了他的脖子,她睡夢朦朧的說:「俊之,請不要走!」

  他震動了一下,坐在床沿上,他啞聲說:「你放心,我不走,我就坐在這兒陪你。」

  她的手臂軟軟的垂了下來,她的頭髮散在枕頭上,她囈語般的低聲說了句:「俊之,我並不堅強。」

  他愣了愣,心裡一陣絞痛。

  她翻了個身,把面頰緊埋在枕頭裡,他彎腰摘下了她的耳環。她又在喃喃的囈語了,他把她的長髮從面頰上掠開,聽到她正悄聲的說著:「媽媽說的,不是我的東西,我就不可以拿。我……不拿不屬於我的東西,媽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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