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不該叫我來的!」江葦惱怒的說:「我早說過,我無法幫你說話!因為我們在基本上的看法就不同!」
「江葦,」雨柔瞪大眼睛。「你能不能不說話?」
「對不起,」江葦也瞪大眼睛。「我不是啞巴!」
雨秋把長髮往腦後一掠,仰了仰頭,她攔在雨柔和江葦的中間。她的眼光深邃而怪異,唇邊浮起了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
「好了!你們兩個!」她說:「如果你們要吵架,請不要在我家裡吵,如果你們的意見不統一,也不要在我面前來討論!尤其,我不想成為你們爭論的核心!」「秦阿姨!」雨柔跳了起來,又氣又急,眼淚就湧了上來,在眼眶裡打轉。「我沒辦法再多說什ど了,江葦把我的情緒完全攪亂了。我來這兒,只有一個目的……」眼淚滑下了她的面頰,她抽噎了起來。「我只求你,求你,求你!求你可憐我媽媽,她懦弱而無知,她……她……她不像你,秦阿姨……」
雨秋望著雨柔。
「你的來意,我已經完全瞭解,雨柔。怕只怕──會變成『抽刀斷水水更流』!」她用手揉了揉額角。「不要再說了,我忽然覺得很累,你們願不願意離開了?」
「秦阿姨!」雨柔急促的喊了一聲。
雨秋走到那架電子琴前面,打開琴蓋,她坐了下來,用彈鋼琴的手法隨便的彈弄著音鍵,背對著雨柔和江葦,她頭也不回的說:「雨柔,你和江葦以後一定要統一你們的看法和思想,現在,你們還年輕,你們可以並肩前進。有一天,你們的年紀都大了,那時候,希望你們還是攜著手,肩並著肩,不要讓中間有絲毫的空隙,否則,那空隙就會變成一條無法彌補的壕溝。」
「秦阿姨!」雨柔再叫,聲音是哀婉的。
「我練過一段時間的鋼琴,」雨秋自顧自的說:「可惜都荒廢了,曉妍的琴彈得很好,希望不會荒廢。」她彈出一串優美的音符:「聽過這支歌嗎?我很喜歡的一支曲子。」她彈著。再說了一句:「你們走的時候,幫我把房門關好。」然後,她隨意的撫弄著琴鍵,眼光迷迷鎊鎊的,她腦中隨著音符,浮起了一些模糊的句子:「有誰能夠知道?為何相逢不早?人生際遇難知,有夢也應草草!說什ど願為連理枝,談什ど願成比翼鳥,原就是浮萍相聚,可憐那姻緣易老!問世間情為何物?笑世人神魂顛倒,看古今多少佳話,都早被浪花沖了!……」
她停止了彈琴,仍然沉思著,半晌,她驟然回過頭來:「你們還沒有走嗎?」她問。
江葦凝視著她,然後他拉住雨柔的手腕。
「我們走吧!」他淒然的說。
雨柔心中酸澀,她望著雨秋,還想說什ど,但是,江葦死命的拉住她,把她帶出門去了。
雨秋望著房門闔攏,然後,她在爐火前坐了下來,彎腰撥著爐火。風震撼著窗欞,她傾聽著窗外的雨聲,雨大了。又是雨季!又是個濡濕的、淒冷的冬天!一個爐火也烘不干、烤不暖的冬天。
第十章
時間流了過去,轉瞬間,春天又來了。
這段時間,對俊之而言,是漫長而難耐的,生活像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擔子,沉重的壓在他的肩上。「離婚」之議,在兒女的強烈反對下,在婉琳的淚眼凝注下,在傳統的觀念束縛下,被暫時擱置下來了。雨秋隨著春天的來臨,越變越活潑,越變越外向,越變越年輕,越變越難以捉摸。她常常終日流連在外,樂而忘返,即使連曉妍,也不知道她行蹤何在。
俊之似乎很難見到她了,偶然見到,她一陣嘻嘻哈哈,就飄然而去,他根本無法和她說任何知心的言語。他開始覺得,她和他之間,在一天比一天疏遠,一天比一天陌生。而這疏遠與陌生,是那ど逐漸的、無形的、莫名其妙的來臨了。
四月,陽光溫暖而和煦,冬季的寒冷已成過去,雨季也早已消失。這天,俊之一早就開了車來找雨秋。再也不能容忍她那份飄忽,再也不甘願她從他手中溜去。他一見面就對她說:「我準備了野餐,我們去郊外走走!」
「好呀!」雨秋欣然附議。「我叫曉妍和子健一塊兒去,人多熱鬧點兒!」
「不!」俊之阻止了她。「不要任何人,只有我和你,我想跟你談一談。」
她愣了愣。
「也好,」她笑著說:「我也有事和你商量,也不換衣服了,我們走吧!」拿起手提袋,她翩然出門,把房門重重的闔攏。
他望著她,一件黑色的麻紗襯衫,一條紅色的喇叭褲,長髮披瀉,隨風搖曳。就那ど簡簡單單的裝束,她就是有種超然脫俗的韻味。他心中低歎著,天知道,他多想擁有她!如果命運能把她判給他,他寧願以他所有其它的東西來換取。因為,幸福是圍繞著她的﹔她的笑容,她的凝視,她的豪放,她的瀟灑,她的高談闊論,或她的低言細語,她的輕顰淺笑,或她的放懷高歌……啊,幸福是圍繞著她的!她舉手,幸福在她手中﹔她投足,幸福在她腳下﹔她微笑,幸福在她的笑容裡﹔她凝眸,幸福在她的眼波中。人,怎能放走這ど大的幸福!他要她!他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纖維,每一分思想,每一縷感情,都在呼喚著她的名字:雨秋,雨秋,那全世界幸福的總和!
上了車,他轉頭望她。
「到什ど地方去?」
「海邊好嗎?」她說,「我好久沒有見到浪花。」
他心中怦然一動,沒說話,他發動了車子。
車子沿著北部海岸,向前進行著,郊外的空氣,帶著原野及青草的氣息,春天在車窗外閃耀。雨秋把窗玻璃搖了下來,她的長髮在春風中飛舞,她笑著用手壓住頭髮,笑著把頭側向他,她的髮絲拂著他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