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朱正謀說,他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身上攤開的全是卷宗。「我們人數都已到齊了,我可以公佈耿克毅的遺書了。在公佈之前,我必須先聲明,這遺書是耿克毅的親筆,我是遺書的見證人和執行人,如果有誰對這遺書的內容有懷疑的話,可以自己來鑒定遺書的簽名筆跡,而且,我的律師事務所也可以負這遺書的全責。」
「好了,朱律師,」培華不耐的說:「你還是快些談到正文吧,我們沒有誰懷疑這遺書的真實性。」
「那就好!」朱正謀說,對滿屋的人掃了一眼,他的眼光是相當奇異的。然後,他戴上了一副老花眼鏡,拿起了那份遺書,開始大聲的朗讀起來:「本人耿克毅自立遺書,內容如下:一、我將我個性中的精明與冷酷,全部遺留給我長子耿培中,相信這份遺產將使他一生受用不盡,財源滾滾而來,所以,在其它財物方面,我不再給予任何東西。二、我將我個性中的自私與褊狹,全部遺留給我次子耿培華,相信他將和我長子一樣,終身享用不盡,而永無匱乏之時。所以,也不再給予其它任何財產。三、我將我個性中的倔強、自負、熱情全部遺留給三子耿若塵,因此種天賦,沒有其它二子實用,所以,我將坐落於北投×街×號之克毅紡織廠以及克毅成衣工廠全部遺留給三子耿若塵……」
遺書念至此處,室內的人已有大半從原位上跳了起來,思紋頭一個尖聲大叫:「胡鬧!這也算遺書嗎?培中,我告訴你,那死老人根本有神經病!只有一個瘋子才會立這樣的遺囑……」
「我要提起控訴,」培華也叫了起來:「我要控告老人立遺囑時神志不清,病勢昏沉,所以這遺囑根本無效!憑這遺囑的內容,任何法官都可證明它的無效。」「哼!」美琦細聲細氣的哼了一聲:「我早就說那老人是半瘋狂的嗎!」
「別鬧,安靜一點!」只有耿培中保持了冷靜,輕喝了一聲說:「我們聽聽下面還有些什ど荒唐的玩意兒,你們不要吵,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讓這遺囑不成立!所以沒有什ど好吵的,聽下去吧!」
江雨薇悄悄的看了耿若塵一眼,他斜靠在壁爐上,手裡仍然握著他的酒杯,臉上有種深思的、莫測高深的表情。這時,他移動了一下身子,問朱正謀:「請問,朱律師,遺產可以放棄的嗎?」
朱正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對培中培華等掃了一眼,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浮上了他的嘴角,他深沉的說:「只怕你們所承受的遺產,都不是能夠輕易放棄的!」
江雨薇想起培中培華那份「遺產」,就有失笑的感覺。培中已經在不耐的催促了:「下面呢?這遺囑總不會這ど簡單吧!你再念下去!看看還有什ど更荒謬的東西!」
「好,我正要念下去!」朱正謀扶了扶眼鏡,再看了若塵一眼:「關於你的部份還沒有完,你如果真想放棄,也聽完了全文再說。」於是,他繼續念了下去:「三、我將我個性中的倔強、自負……及克毅成衣工廠全部遺留給三子耿若塵。唯目前紡織廠及成衣工廠都面臨不景氣,經唐經理等細察業務,如今負債額為兩千萬元台幣,我將此項債務,亦遺留給三子耿若塵,想他既已擁有本人倔強、自負、熱情等項遺產,此區區兩千萬元債務,必不至於難倒吾子若塵也。」
朱正謀停了停,抬眼望著室內。培華已變了色,拍著桌子跳了起來:「詭計!」他叫:「這整個都是詭計!誰不知道耿克毅是個大富豪!他竟負債兩千萬元!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這一切是設計好的圈套,我絕不相信這個!」
「慢慢來,培華,」朱正謀微笑的說,因他和耿克毅是多年至交,所以對培中培華等都直呼其名。「假如若塵真想放棄這筆財產,你是有權接收的。至於資產負債表,唐經理那兒有全部資料,他已經準備答覆你們的詢問了。」
培中立刻轉向唐經理。
「唐經理,這是事實嗎?」他銳利的問。
「是的,」唐經理打開了公事皮包,取出一大疊的帳簿及表格來。「紡織廠在十年前是最賺錢的時候,最近十年,一直在賠本的狀態中,耿先生不願透露真情,只是多方周轉,等耿先生患病之後,業務更一瀉千里,再有,耿大少爺與二少爺又曾透支若干數字,這兒都有詳細記載,你們可以慢慢過目。從前年起,工廠的房地與機器,就都已抵押給了××銀行,這是抵押憑單……」他一項項的檢出資料,一面沉痛的說:「事實上,克毅紡織工廠及成衣廠,早就面臨破產的邊緣,這兩年,只是在苦撐而已!」
「但是,資產呢?」培中敏捷的問:「一個這ど龐大的工廠,負債兩千萬並不希奇,它的資產值多少呢?據我估計,這資產起碼在五千萬元左右吧!」
「六千萬元!」唐經理冷靜的說:「耿先生在世的時候,我們早已研究過了,資產值六千萬元,包括廠地、廠房、機器、貨物,及成品,一共大約六千萬元!但是,如果出售的話,機器是五年前的,連抵押都押不出價錢來,廠房不值錢,唯一值錢的是地,大約值八百萬元至一千萬元,可是出售的話,賣不到五百萬元,何況已經抵押了。成品……」
「不用說了!」培中迅速的說,他已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迅速的算出了一個數字:「成衣一定是過時的,別的不用談了,整個算一筆帳,這工廠如果拍賣,不會賣到一千萬元!」
「對了!就是這樣。」唐經理說:「雖然有六千萬元的資產,現在卻僅值一千萬元,而負債額是兩千萬!假若不繼續營業下去,這工廠就只有宣佈破產,宣佈債權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