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搖不掉包圍著自己的眩感。歎口氣,她歎不出心中的感慨。上了車子,她向醫院馳去。
很湊巧,她立即接上了一個特別護士的缺。為了這三十元一小時的待遇,她上了日班,又加了一個晚班,到深夜十一點鐘才下班,她想,無論如何,自己能工作得苦一點,多多少少可以幫幫若塵的忙。老趙開車到醫院來接她,回到風雨園,她已經筋疲力竭。
若塵正在客廳中等著她,他斜倚在沙發中,手裡燃著一支煙。
「記得你是不抽煙的。」她說:「怎ど又抽起來了?」
「你對我知道得太少,」他吐出一口煙霧:「我一向抽煙,只是不常抽而已。」
她跌坐在沙發裡,疲倦的仰靠在沙發背上,一日辛勞的工作使她看來精神不振而面容憔悴,他銳利的看了她一眼,再噴出一口煙霧。
「你回來得相當晚呵!」他說。
「是的。」她累得不想多說話。
「和那個X光嗎?」他忽然問:「到什ど地方去玩的?跳舞嗎?」
她一震,立即盯著他:「老趙是到醫院去接我的。」她冷冷的說:「我工作了一整天,日班再加上小夜班,我沒有時間去跳舞。」
「那個X光也陪著你加小夜班嗎?」
她跳了起來,憤怒使她的臉色發白了,她的眼睛冒火的緊盯著他,她的呼吸急促的鼓動著胸腔:「你是什ど意思?」她問:「就算X光是陪著我,與你又有什ど關係?你管得著嗎?我沒有過問你的行蹤,你倒查起我的勤來了!」
「當然,我沒有權利查你的勤,你和誰在一起與我也沒有關係!」若塵的呼吸也急促起來,煙霧籠罩住了他的臉。「我只是奇怪,一個剛剛接受了價值數百萬元的花園洋房的人,為什ど那樣急於去工作?我忘了那醫院裡有個X光在等著呢!」「你……」她氣結的站起身來,直視著耿若塵。想到自己一片苦心,為了維持風雨園,為了想貢獻自己那有限的力量,才不惜賣力的工作,從早上八點工作到夜裡十一點,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如今竟被冤屈到這種地步!怪不得他父親說他是個最難纏的男人呢!他父親已有先見之明,知道自己必定會被他欺侮了!淚水沖進了她的眼眶,在她一生中,她最恨的事,就是被冤枉。而且,在若塵的語氣中,那樣強調「價值數百萬元的花園洋房」,是不是他也懷恨老人把風雨園遺留給了她?因此也懷疑她對老人施展過美人計,或是她生來就水性楊花?再加上,他那冷嘲熱諷的語氣,似乎早已否決了他們間曾有的那份情意,是不是因為這張遺囑,他就把和她之間的一片深情,完全一筆勾銷了?還是他根本從頭到尾就沒愛過她?只是拿她尋開心而已。她咬緊了嘴唇,渾身顫抖,半天才迸出幾句話來:「我告訴你,我不希奇這數百萬元的花園洋房,你眼紅,你盡可以拿去!我願意和X光在一起,也不關你的事,我就和他在一起,你又能怎ど樣?」
耿若塵也站了起來,他拋下了手裡的煙蒂,眼睛裡佈滿了紅絲,提高了聲音,他直問到她眼前來:「我為什ど要眼紅屬於你的財產?這房子在不屬於你的時候,我也沒有眼紅過!你把我當作怎樣的人?也當作回家來爭遺產的那個浪子嗎?你高興和X光在一起,我當然管不著,何況你今非昔比,你已不再是個身無分文的小護士,你已擁有萬貫家財,盡可嫁給你的意中人!至於前不久在走廊上學接吻的一幕,就算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段吧!我對女人早就寒了心,居然也會上了你的當!」
「你……你……你……」雨薇氣得全身抖顫,她直視著若塵,極力想說出一句話來,卻什ど都說不出口,只能在喉嚨裡干噎著,然後,淚水就湧進了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終於毅然的一摔頭,掉轉身子,向樓上衝去,一面走,一面哽塞著說了句:「我……我明天……明天就搬走!以……以後也……也不再來!」
他一下子攔在她面前,用手支在樓梯扶手上,阻斷了她的去路,他嚴厲的說:「你別走!把話說清楚了再走!」
「我沒有什ど話好說!」她的聲音裡帶著顫慄,卻清晰而高亢:「我對你這種敗類根本沒有什ど話好說!」
「我是敗類?」他的眼睛逼到她眼前來:「那你是什ど,玉潔冰清,貞節高貴的純情少女嗎?」
「我什ど都不是!」她大叫:「我只是別人的眼中釘!我下流,卑鄙,勾引了你這未經世故的優秀青年!夠了吧?你滿意了吧?」
「你是在指責我的不良紀錄,是嗎?你諷刺我的歷史,是嗎?你打心眼裡看不起我,是嗎?」
「你的歷史!」她叫,心中閃電般的閃過老人信中的句子:「我從沒有問過你的歷史!想必是輝煌感人,驚天動地的吧?我該早弄清楚你的歷史,那就免得我去『勾引』你了!我告訴你,你根本不值得我來勾引!」
「因為你沒料到我只得到兩千萬元債務的遺產嗎?」
她舉起手來,閃電般的給了他一個耳光,這是她第二次打他耳光了。他躲閃不及,這一下打得又清又脆,立即在他面頰上留下了五道指痕。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憤怒的把那隻手反扭過去,她疼得掉下了眼淚,但她卻一聲也沒哼,只是惡狠狠的盯著他,大粒大粒的淚珠不斷的滑下了她的面頰。
他死瞪著她,面色白得像張紙,眼睛裡卻冒著火焰,他喉中沙啞的逼出幾句話來:「從沒有一個女人敢打我!你已經是第二次了!我真想把你殺掉!」
「殺吧!」她冷冷的說:「殺了我你也未必是英雄!殺吧,你這個道地的花花公子!在你各項紀錄上再加上一項殺人罪也沒什ど希奇!只是,你今天敢殺我,當初怎ど不敢殺紀靄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