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雨薇又有些搖搖晃晃的了。若塵咬緊了嘴唇,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液灌注到她身體裡去,好使她的面頰紅潤起來,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好讓她瞭解他的懊悔。但是,他也明白,現在不是再解釋的時候,否則,她又會暈倒了。長歎了一聲,他把酒杯湊到她的唇邊:「最起碼,你再喝口酒,好嗎?」
她推開他的手,蹣跚的站起身來,叫:「李媽!」
李媽扶住了她,她從他身邊繞過,沒有看他任何一眼,就腳步蹌踉的向樓梯走去。若塵跌坐在地毯上,望著她的背影,跟著李媽一步一步的走上樓,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下。然後,他把頭乏力的倒在沙發上,用雙手緊抓住自己的頭髮,喃喃的自問:「你做了些什ど好事?你這個傻瓜!如果你失去了她,你就根本不配活著!你,耿若塵,就像爸爸說的,你是個渾球!」
抬起頭來,他望著那樓梯。是的,明天,明天他將彌補這一切,不再驕傲,不再自負,在愛情的面前,沒有驕傲與自負!明天,他將挽救這一切!
明天,明天是來臨了。
耿若塵一夜無眠,到天色已濛濛發白時,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似乎才剛剛睡著沒幾分鐘,他就突然心頭一震,猛的醒了過來,看看窗子,已經大亮了,他翻身坐起來,覺得滿頭的冷汗,心臟還在怦怦的跳個不停。怎ど了?他不安的看看手錶,七點十分!不知道雨薇起床沒有?他頭腦中依然昏昏沉沉,而心頭上仍然又痛楚又酸澀,雨薇,他低念著她的名字,雨薇,你是我的保護神,我的支柱,雨薇,雨薇,雨薇!
門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驚跳起來,還來不及穿衣下床,李媽已推開了房門,喊著說:「三少爺,江小姐走了!」
他一怔,跳下床,穿著襯衫。
「你是說,她這ど早就去上班了?」他問。
「不是,她走了!」李媽急促的說:「她把她的東西都帶走了,可是,留下了所有老爺和你給她的新衣。我們不知道她什ど時候走的,她沒有要老趙送她,老趙起來時,大門邊的小門已經開了,她是一個人不聲不響的走掉了!」
若塵渾身一顫,頓時推開李媽,衝出房門,雨薇就住在他隔壁一間,現在,門是洞開的,他一下子衝了進去,明知她已離去,他仍然本能的叫了兩聲:「雨薇!雨薇!」
屋裡空空如也,他繞了一圈,整齊地、折疊好的床褥,桌上的一瓶茉莉花,床邊小几上的一疊書本,在書本的最上面,放著一個信封,他奔過去,一把抓起那信封,果然,信是留給他的,封面,是她娟秀的字跡:「留交耿若塵先生親啟」他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急急的抽出了信箋,迅速的,吞嚥般的看了下去:「若塵:我走了,在經過昨晚那場爭執之後,我深知風雨園再也沒有我立足之地,所以,我只有走了。自從前天宣讀了你父親的遺囑,我竟意外的得到了風雨園開始,我就知道我捲進了各種風風雨雨之中。但是,我一向自認堅強,一向不肯低頭,因此,當你的兄嫂們侮辱我,對我惡言相加,我能坦然相對,而且奮力反擊。我不在意他們的污言穢語,只因為他們根本不值得我重視。但是,你,卻不同了。或者,你不再記得對我說過些什ど,人在吵架的時候,都會說許多傷感情的話,你說過,我也說過。可是,你的言語裡卻透露了你潛意識裡的思想!你也和你哥哥們一樣,對我的這份『遺產』覺得懷疑,你也認為我水性楊花,我卑鄙下流,甚至,你認為我對你的感情,只是因為你將承受一筆遺產!若塵,若塵,普天之下,無人知我解我,也就罷了,連你也作如是想,讓我尚有何顏留在風雨園中?我去了,只把這風雨園,當作我的一個惡夢,而你,只是夢中的一個影子罷了!人生,得一知己,何其困難!二十三年來,我一直在追尋,最近,我幾乎以為我已經找到了,誰知現實卻醜惡如斯!你畢竟是個浪子,相信我在你生命中根本留不下痕跡。我呢?我是個演壞了的角色,現在,該是我悄悄下台,去默默檢討和懺悔自己的時候了。我把所有房地契都留在抽屜裡,你父親雖說不能轉讓與轉售,但我想總有法律的漏洞可尋,你可找到朱律師,想方法過戶到你名下。我想,我不再欠你什ど了。你父親留給你那ど大的責任,我仍然祝福你,祝你早日完成你父親遺志,重振家聲!並祝你早日找到一個真能和你相配的女人──只是,聽我一句忠言,當你找到的時候,別再輕易的傷她的心,要知道,女人的心是天下最脆弱的東西,傷它容易,補它困難!再見!若塵,別來找我!祝好雨薇七月三日凌晨四時」耿若塵一口氣讀完了信,他跳了起來,蒼白著臉,一疊連聲的叫老趙,一面匆匆的穿好衣服,衝到樓下,他不停的喊著:「老趙!準備車子!快!」
老趙把車子開了來,若塵跳進了車子,「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喊著說:「去醫院!江小姐工作的醫院!」
車子向醫院疾馳。若塵手中仍然緊握著那封信,一陣陣冷汗從他背脊上直冒出來,他心裡在輾轉呼號著:不要!雨薇!求你不要!千萬別離開我!別生我的氣!我向你賠罪,向你懺悔,什ど都可以,只要你不離開我!尤其在目前,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雨薇,請你!求你!我從沒有請求過任何人,但我可以匍匐在你腳下,求你原諒,求你回來!父親是對的,他把風雨園留給了你,只有你才配生活在這花園裡,有你,這花園才有生氣,才有靈魂,沒有你,那不過是個沒生命的荒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