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告訴我,這一段我全知道了。」狄君璞打斷了她。
「是嗎?」她驚奇的,顫慄了一下。「那麼,你要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嗎?」
「原來你爸爸竟不知道!」
「求你別告訴他!」她焦灼的說:「在爸爸心目中,我一直是個天真的小孩子,你別告訴他好嗎?」
「你放心,心霞,我要和你爸爸談的事與這件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不會吐露任何一個字。」
她鬆了一口氣。他們繼續往前走去。
「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她說:「我欺騙了姐姐,你猜姐姐發現之後怎麼樣?她抱著我哭,沒有講一個字責備的話,我後悔得要死,她反而安慰我,她說,如果有人錯,不是她,不是我,應該是雲飛!你懂了嗎?所以,她後來在懸崖上殺了他!」
「哦,原來你也給你姐姐定了罪了。」狄君璞悶悶的、冷冷的說了一句。
「你還是沒有瞭解,」心霞有些煩躁不安,她焦灼而急切的說:「算了,我把一切都說出來吧。當我們在懸崖頂上的欄杆邊找到姐姐的時候,姐姐並非完全人事不知的,爸爸抱住她的時候,她還曾睜開眼睛來,對爸爸說了一句話,我那時正在旁邊,那句話我們兩個都聽得很清楚,她說:『爸,我終於殺了他了!』說完,她就昏倒了,以後就一直沒清醒過,等她真的清醒時,她就患上失憶症了。我和爸爸,為了保護姐姐,都決定不提這句話,但我們心中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反而慶幸姐姐是患了失憶症了。你懂了嗎?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都不願意你去追究真相的原因,你現在明白了嗎?你不會說出去吧?」
他看著心霞,那張年輕的臉龐上一片坦白的真摯,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話。掉頭看著太陽,那明朗的天空,看不到任何的陰雲,但他的心情卻沉重了起來。
「事實上,雲飛也不是很壞,他只是用情不專。」她又說了下去。「在這件事件裡,我也不能逃掉責任,有時,我覺得我才是兇手!姐姐是無辜的!我真不知道,怎樣才能向姐姐贖罪。」
他深思了一會兒,覺得心中澎湃著一股難以遏止的激情,他忽然站定了,注視著心霞,他的呼吸急促,他的眼睛閃亮,他的面頰發紅。他很快的,一連串的說:「聽著,心霞!讓我告訴你我心裡所想的!不管有多少事實向我證明心虹推落了雲飛,甚至心虹親口承認過,但是,我決不相信這件事!心虹會暴怒如狂,會痛不欲生,但是她不會殺人!她連一條小蟲子都不會傷害!這件墜崖的事件必然是個意外!我堅信不疑!因為我知道心虹,她在絕望之時只會自苦,不會殺人!我知道她知道得太清楚太清楚了!她的每根纖維,每個細胞,每絲細微的感情,我都知道!」她驚愕的站在那兒,瞪大了眼睛望著他,那樣驚愕,她有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然後,她深吸了口氣,喃喃的說:「嗨,你愛上她了!」
「是的!」狄君璞毫不掩飾的承認,仍然在激動的狀況中。
「我愛上她了,不止我愛上了她,她也愛上了我,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是一棵枯死了的樹又發出了新芽,有了新的生命和生機,你懂嗎?心霞,你一心想要幫助你姐姐,那麼盡你的力量吧,促成這件事!我現在要去見你父親,他必然會反對,如果你真愛你姐姐,想辦法幫幫她也幫幫我吧!」
她的眼睛裡閃耀著一片驚異的光芒,一瞬也不瞬的瞪視著他,是震驚的,也是興奮的。然後,忽然間,她揚了一下頭,把短髮摔向腦後,對狄君璞很快的伸出一隻手來,喜悅而激動的嚷:「嗨,狄君璞!你有一個同志了!握手吧,讓我們聯盟促成這件事!你真是個奇異的人,我不能不承認,你讓我感動呢!但願你也能同樣感動我父親!」
狄君璞握住了她的手,激動漸消之後,他驚奇於自己的表現竟像個初墜愛河的小伙子。但是,他在心霞的眼睛裡看到了眼淚,這個少女是真的感動了。她的眉毛高揚,她的眼睛發亮,她的唇邊帶著那樣欣慰的、激賞的笑。在興奮與激動中,她竟說了句:「好好保護她呵,姐夫。她在愛情上是受過傷的呢!」
「你放心吧,心霞。」
他鬆開了握著她的手,他們又繼續往前走,穿過霧谷之後,霜園在望了。狄君璞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他對心霞說:「有幾句話我也想告訴你。」
「是什麼?」她驚奇的。
「我昨天見到了雲揚,」他誠摯的說,深深的注視她:「如果你錯過了這個男孩子,那麼你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
她的臉紅了,眼睛閃亮。
「你是說真話嗎?」她問。
「當然!」
「那麼,說不定有一天,我們還需要你的幫助呢!」
他們相對而視,都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層瞭解的情緒貫通了他們,在這一瞬間,他們已成為最堅固的同盟了。
心霞看了看手錶,叫了一聲:「哎呀,你必須快一點,要不然爸爸會到公司去了。我到樓上去陪著姐姐,你和爸爸的談話,最好不要讓姐姐聽到,等會兒爸爸一反對起來,姐姐又會大受刺激。」
看不出來,她的顧慮倒很周全,他們快步向霜園走去,到了大門口,心霞又站住了,叮嚀的說:「如果爸爸反對,或說些你們不該戀愛的大道理,那麼,你就問他,他年輕時是怎樣戀愛的?」
「什麼意思?」狄君璞不解的問。
「我告訴過你,我媽不是我爸的第一任太太,但是,在我另外那個母親未死以前,我爸就和我媽戀愛了。所以,很多人說心虹的母親是給我爸和媽氣死的。她死後才三個月,我爸就娶了我媽。所以,我爸應該可以瞭解愛情的那份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