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會去把娘找回來嗎?」戀兒小心翼翼地問。
「不,她得自己找到回家的路。」見女兒失望地垂下小臉,他輕輕地再補充,「但是我會陪著她一起找。」
第十章
推開房門,看見桌上的飯菜仍原封不動,祈灝無奈地走近南湘翊。
「怎麼又不吃了?」
「吃不下。」望住窗外的月華,她腦海浮現的淨是雍莫離的影子。
那一夜他也是這樣望著夜空,他在想什麼呢?是什麼樣的心情,讓他流下了珍貴的男兒淚?
她試著去體會他的心境,陪他嘗他曾嘗過的一切──
「翔!」
連喚了她好幾聲,卻得不到響應,祈灝索性翻轉過她的身軀,壓下灼熱的吻。
南湘翊一驚,想也沒想便推開他。「你做什麼?」
「做什麼?」他蹙眉。「我是妳的未婚夫婿啊!」
是啊!祈灝是她的未婚夫婿,但為什麼她本能的就是無法忍受他的碰觸,而雍莫離的親密行為,她卻可以理所當然的接受?
一直以為自己天性冷情,激不起男女之間該有的狂濤烈愛,所以對祈灝那種溫溫淡淡的存在,也就視為正常。
可是,從踏入嘯南堡開始,那對父女以及那兒的一切,全都激起了她心湖波濤,她才知道自己並不是天生冷感。
戀兒能讓她心疼憐惜;雍莫離可以激出她的真性情,惹得她時而暴跳如雷,時而心蕩神漾,時而狂野熱情……
她是有情緒的,只是祈灝挑不起,他無法像雍莫離那般牽引她的悲喜。
「翔,妳變了。」祈灝低聲指出。
她變了嗎?不,連她都不清楚,原來的她該是什麼樣子了。
回來那天,義父得知她並未完成任務,震怒地打了她一巴掌,甚至差點失控地殺了她,若不是祈灝及時阻止……
她不禁懷疑,那時面目猙獰的義父,真的是她一直以為恩同再造的男人嗎?他讓她覺得,他對她的好帶著某種目的,那便是殺雍莫離,除此之外,她便再無用處了。
這些她一直都知道的,可是現在她卻覺得,背後似乎還有某種不尋常的深意。
殺雍莫離對義父來說或許重要,但又為什麼得是由她執行?
義父甚至失態地問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看到妳都沒半點反應嗎?他沒迷戀妳嗎?妳為什麼會沒有成功?」
聽了後她倒吸了一口氣。這話背後的含義,不正是要她……以色誘之?
這種話義父竟然說得出口!她不是他未來的兒媳嗎?他怎可要她做這種事?
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是抱著這種打算,他知道她長得像雍莫離已逝的妻子,所以才……
她真的只是長得像雍莫離的妻子而已嗎?她突然覺得,事情並沒這麼簡單。
烙在同一處的牙印、一對相同的月牙形墨玉、一張相仿無二的面孔……世上哪來這麼多的巧合?
答應我,秋兒,下輩子,我們還要再當夫妻,可是我怕來生模糊了記憶與容顏,我們會認不出彼比……
模糊的聲音劃過南湘翊的腦海。
如果,身上那道早已存在的齒痕是雍莫離烙下的,那麼又是在何年何月?是同樣難分彼此的激情纏綿,同樣銷魂蝕骨的歡愉與痛楚嗎?那麼重要的事、那麼重要的他,為什麼她會忘?
初見那一晚,他本就無意輕薄她,只是想證明她胸前的齒痕,對吧?
還有戀兒生辰那一夜──
「我撫慰你的女兒,你就是這樣回報我?」
「我不會道謝,那是妳應該做的。」
那時她只覺他狂妄得討厭,可是如今想來……
雍莫離早就在言談之間,一遍又一遍的暗示過她了,甚至告訴她,她並不是什麼替身,他這輩子就只愛過她……
此刻,她才恍然驚覺,他從來就沒有拿「南湘翊」這個名字喊過她!
我要在妳身上留個印記,那麼,只要見到這個屬於我倆的記號,說什麼我都會認出妳來──
紛紛亂亂的思緒沖激著她,父織著遙遠的纏綿誓約……
她摀住胸口,幾乎無法承載這樣的推測。若事情真是她想的這樣,那她多對不起這對父女,她讓他們吃了好多苦……
「翊,妳怎麼了?臉色好蒼白?」祈灝關切的聲音穿過激盪迷思,將她拉回現實。
她喘息,悵然若失。
為何要喚醒她?她就快要想起來了呀!她就快想起自己所遺忘的是多麼珍貴的事物,她的摯愛……
要到何時,她才能再一次尋回?
她閉上眼,任心痛一寸寸將自己凌遲。
◇ ◇ ◇
「你居然叫她去做這種事!」
悄寂的書房,傳出男子憤怒的吼叫聲。 「如果不是湘翊近來太反常,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告訴我這個秘密?」
「這麼緊張做什麼?反正她現在也忘了一切。」祈珩涼涼地說。
「可是你卻叫她去殺自己的丈夫!」
「吃醋嗎?我早說了,她並不適合當你的妻子。」
「不是這個原因。」不管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他都愛她不渝。「我只是不敢相信,你會做這麼殘忍的事。如果哪一天她想起一切,你要她怎麼活下去?她會恨死我們,也會恨死自己的!」
「不會的,她服了忘憂草,效力可維持十年,到時只要持續讓她服用就行。」也或許不用等到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無利用價值。
說到這個,祈灝更氣。他一直以為她只是身受重傷,才會失去記憶,沒想到一切都是他父親在背後搞鬼。
當年父親救回幾乎只剩一口氣的她時,他曾懷疑過父親涼薄的性子,怎麼可能做出救人的舉措,如今想來,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當年那些殺手其實是你安排埋伏的,對不對?我記得那時祈家莊在嘯南堡的良性競爭下沒落,你曾恨不得殺光姓雍的一家人。」所以他救了受重傷的她,並計畫用她的手來結束雍莫離的性命。
祈珩也沒否認,「為了這一天,我安排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