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簾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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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車子停了,他拍拍我的肩。

  「喂,發什麼呆?我們到了。」

  我警覺過來,這才驚奇的發現,我們正停在一棟「小木屋」的前面!哦,小木屋!這名副其實的木屋呀!整棟房子完全是用粗大、厚重的原木蓋成的,原木的屋頂,原木的牆,原木的房門!這屋子是靠在湖邊的,有個木頭搭的樓梯可直通湖面,在那樓梯底下,繫著一條小小的小木船。我正在打量時,一個老老的意大利人跑了過來,他對雲帆嘰哩咕嚕的說了一串話,我的意大利文雖然仍舊差勁,卻已可略懂一二,我驚奇的望著雲帆說:「原來你已經安排好了?你事先就計劃了我們要來,是嗎?」我望著那意大觀人。「這人是你僱傭的嗎?」

  「不,他在這一帶,幫每家看看房子,我們十幾家每家給他一點錢。」房門開了,我正要走進去,卻聽到了兩聲馬嘶。我斜睨著雲帆,低低的說:「那是不可能的!別告訴我,你安排了兩匹馬!」

  「世界上沒有事是不可能的!」他笑著說:「你往右邊走,那兒有一個馬欄!」我丟下了手裡拎著的手提箱,直奔向屋子右邊的馬欄,然後,我立即看到了那兩匹馬,一匹高大的,有著褐色的、光亮的皮毛,另一匹比較小巧,卻是純白色的。它們站立在那兒,優美,華貴,驕傲的仰首長嘶。我歎息著,不停的歎息著。雲帆走到我身邊來,遞給我一把方糖。

  「試試看,它們最愛吃糖!」

  我伸出手去,兩匹馬爭著在我手心中吃糖,舌頭舔得我癢酥酥的。我笑著,轉頭看雲帆。

  「是你的馬嗎?」他問。

  「不是。是我租來的,」他說,「我還沒有闊氣到白養兩匹馬放著的地步。但是,假若你喜歡,我們也可以把它買下來。」

  我注視著雲帆。「你逐漸讓我覺得,金錢幾乎是萬能的!」

  「金錢並不見得是萬能的,」他說:「我真正渴求的東西,我至今沒有買到過。」他似乎話中有話,我凝視著他,然後,我輕輕的偎進了他的懷裡。「你有錢並不希奇,」我低語:「天下有錢的人多得很,問題是你如何去運用你的金錢,如何去揣測別人的需要和愛好,這與金錢無關,這是心靈的默契。」我抬眼看他,用更低的聲音說:「謝謝你,雲帆。我一直夢想,騎一匹白馬,馳騁在一個綠色的森林裡,我不知道,我真可以做到。你總有辦法,把我的夢變成真實。」他挽緊了我,一時間,我覺得他痙攣而顫慄。

  「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把我的夢變成真實。」他喃喃的說。

  我怔了怔,還沒有體會出他的意思,他已經挽著我,走進了那座「小木屋」!天哪!這是座單純的小木屋嗎?那厚厚的長毛地毯,那燒得旺旺的壁爐,那牆上掛的銅雕,那矮墩墩的沙發,那鋪在地毯上的一張老虎皮……以及那落地的長窗,上面垂滿了一串串的珠簾!「雲帆!」我叫著,喘息著。跑過去,我拂弄那珠簾,窗外,是一覽無際的湖面。「你已經先來佈置過了!」

  「是的,」他走過來,摟著我。「上星期,我已經來佈置了一切,這珠簾是剛訂做好的。」

  我淚眼迷□。「雲帆,」我哽塞的說:「你最好不要這樣寵我,你會把我寵壞!」「讓我寵壞你吧,」他低語。「我從沒有寵過什麼人,寵人也是一種快樂,懂嗎?」我不太懂,我真的不太懂。噢,如果我能多懂一些!但是,人類是多麼容易忽略他已到手的幸福呀!

  晚上,我們吃了一頓簡單的、自備的晚餐。然後,我們並坐在壁爐前面,聽水面的風濤,聽林中的松籟,看星光的璀璨,看湖面的光。我們歎息著,依偎著,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我們的小木屋,我們的森林,我們的湖水,我們的夢想,和我們彼此!雲帆抱起了他的吉他,他開始輕輕彈奏。我想起他那次把手指彈出血的事,於是,我說:

  「不許彈太久!」「為什麼?」我躺在地毯上,把頭枕在他的膝上,我仰望著他的臉,微笑的說:「你已經娶到了我,不必再對我用苦肉計了。」

  他用手搔著我腋下,低聲罵:

  「你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我怕癢,笑著滾開了,然後,我又滾回到他身邊來。

  「你才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呢!」我說。

  「為什麼?」「人家——」我咬咬嘴唇:「怕你弄傷手指!」

  「怎麼?」他銳利的注視我:「你會心痛嗎?」

  「哼!」我用手刮他的臉:「別不害臊了!」

  於是,他開始彈起吉他來,我躺在地毯上聽。爐火染紅了我們的臉,溫暖了我們的心。吉他的音浪從他指端奇妙的輕瀉出來,那麼柔美,那麼安詳,那麼靜謐!他彈起一簾幽夢來,反覆的彈著那最後一段,我闔上眼睛,忍不住跟著那吉他聲輕輕唱著:

  「誰能解我情衷?誰將柔情深種?

  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簾幽夢!」

  他拋下了吉他,撲下身來,他把他的嘴唇壓在我的唇上。我的胳膊軟軟的繞住了他的脖子,我說:

  「雲帆!」「嗯?」他繼續吻我。「我願和你一直這樣廝守著。」

  他震動了一下。「甚至不去想楚濂嗎?」他很快的問。

  我猝然睜開眼睛,像觸電般的跳了起來,我相信我的臉色一定變得蒼白了,所有的喜悅、安詳,與靜謐都從窗口飛走,我憤怒而激動。「你一定要提這個名字嗎?」我說。

  他坐直了身子,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他的聲音冷淡而苛刻:「這名字燒痛了你嗎?經過了這麼久,這名字依然會刺痛你嗎?」我拒絕回答,我走開去,走到窗邊,我坐在那兒,默默的瞪視著窗外的湖水。室內很靜,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一聲門響,我倏然回頭,他正衝出了門外,我跳起來,追到房門口,他奔向馬欄,我站在門口大聲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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