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你前面就是窗子,抬頭看……看到曙光了嗎?」
紫薇好不容易到了窗前,就伸手去扶窗台。誰知,窗台上還有燒得短短的燭火和兀自亮著的油燈,紫薇正好一手按在燭火上,一手碰翻了油燈,這一燙,燙得縮回了手,灼痛了心,大叫:
「哎喲!哎喲……」
爾康一個箭步上前,捧住了她的手,看著吹著,心痛得快死掉了。
「紫薇!」他含淚喊:「我知道你的無助,我知道你的憤怒,我知道你的害怕,我也知道你的絕望!你心裡的每個思想,我都清清楚楚!你有的感覺,我通通都有!所以,讓我幫助你!除了我,你還能倚靠誰呢?我是你的爾康啊!你永遠的爾康啊!你不能拒絕我!」
紫薇痛楚的靠進他的懷裡,悲苦已極的說:
「我看不到窗子,看不到天亮!什麼都是黑的!怎麼可能呢?以後,我的生活裡,就沒有天亮了嗎?我會永遠瞎了嗎?」
「不會不會!一定不會!我去叫小二,馬上把大夫請來!」爾康把她抱了起來:「你回到床上去躺著,等大夫來看!好不好?如果你希望自己好起來,先要讓自己鎮定,是不是?假若你一直這樣激動,這樣不肯休息,你怎麼會好呢?」
紫薇不再說話,淒苦、無助的依偎著他,一任他把她抱上了床。
大夫很快就來了,仔細的診視了紫薇。脈搏、瞳孔、腦傷……全部檢查過後,大夫沉重的站起身來,看看爾康,說:
「我們出去說話!」
紫薇抬著頭,立刻喊:
「不要出去說!在我面前說!眼睛是我自己的,我要知道真相!我瞎了,是不是?告訴我!不要瞞著我!」
大夫看爾康,爾康點了點頭。大夫就實話實說了:
「我想,你們最好去什麼大城市,找幾個專門治眼睛的大夫來診治!我不是專家,看不出毛病在哪裡?也不知道怎麼治?姑娘的失明,說不定還是和腦子裡的血塊有關係!眼睛本身,沒有問題。或者,等到血塊消了,眼睛就看得到了!也可能,是情緒影響了眼睛,不知道姑娘最近有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刺激?」
「如果是情緒影響,又怎樣呢?是不是情緒恢復了,眼睛也會跟著恢復?」爾康急急的問。受刺激?天知道!自從進宮,刺激好像就沒有斷過!
「我不知道!可能吧!」大夫沒把握的說。
「什麼叫做『可能吧』?是不是也可能,我永遠瞎了!永遠看不見了?是不是?大夫!請你老實告訴我!」紫薇尖聲問。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專家,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大夫就拎著醫藥包,狼狽的逃往門口。爾康撲過去,激動的抓住大夫的衣服。
「大夫!你給她治!有什麼藥,你給她吃呀!你不要放棄呀!」
「我真的無能為力了!對不起!對不起……」
紫薇聽著,知道這就是宣判了。她一陣暈眩,「砰」的一聲,從床沿上跌落在地。爾康趕緊放掉大夫,過來扶住她。大夫立刻逃也似的溜出門去了。
「紫薇!你怎樣?」
紫薇坐在地上,拚命搖頭:
「不……不……不……不能這樣……不可以這樣……」說著,就掙脫爾康,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爬著。
爾康抓住了她,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我帶你去!」
「牆在哪裡?牆在哪裡?」紫薇四面張望,問著。
爾康莫名奇妙的看著她,心痛如絞:
「牆?你要牆?你要到牆邊去?」
紫薇拚命的點頭。爾康就拉著她,走到牆邊。
「這裡就是牆,你要到牆邊來幹什麼?」
紫薇摸索著牆壁,就用背貼著牆,好像自己是一隻壁虎一樣。然後,她就順著牆,滑坐在地,用雙手抱著膝蓋,把自己整個蜷縮在那兒。
爾康看著這樣的她,感覺到她那種徹底的絕望,自己的心,也跟著撕裂了。他就把她從地上用力的拉了起來,盯著她,一字一字的說:
「紫薇!你聽著!我帶你回北京,那兒有最好的大夫,那是我生長的地方,我比較熟悉!我認得好多大夫,還有御醫!我們回去找大夫治,我不相信你會從此瞎了……就算你從此瞎了,你還是我的紫薇!我會更加心痛你,更加憐惜你,更加保護你,更加愛你……你懂嗎?你明白了嗎?」
紫薇呆呆的、怔怔的靠牆站著,不動,也不說話,好像變成了一塊化石。
爾康托起她的臉,就急促的低頭,去吻她的額頭,她的面頰,她的唇。
紫薇用力一推,推開了他,又滑落到地下去。爾康再度把她抓了起來,哀聲的喊:
「紫薇!不要對我這樣……我一再跟你說過,有任何困難,我們都要一起去面對!記得,你答應過我的額娘,要在我脆弱的時候,支持我!在我孤獨的時候,陪伴我!在我失意的時候,鼓勵我!你知道嗎?我看到這樣絕望的你,我的脆弱、孤獨、和失意就一起發作了!你的喜怒哀樂,支配著我的生命……請你為我振作吧!好不好?要不然,我會跟著你一起崩潰的!」
紫薇眼淚滑下,痛楚的開了口:
「我對不起你的額娘,答應她的話,都成了空話!我已經沒有力氣應付自己的脆弱,怎麼還管得了你的脆弱?我什麼都不是,如果再成為廢人……我……會成為你的包袱,你負擔,我會把所有美好的事物,一起終結!我不要這樣……」她抓住爾康,炙烈的。懇求的說:「爾康,答應我一件事!我求求你……你一定要答應我!」
「是!答應你所有的事!你說!我答應,我通通答應!一百件,一千件都可以!你說!」爾康含淚喊。
「放棄我,回北京去!請求皇阿瑪原諒你,然後……娶晴兒!」
爾康瞪著她,抽了一口冷氣,倒退了好幾步。
紫薇失去爾康的扶持,就又滑落在地上,用雙手抱住頭,把自己再度蜷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