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門後的柳紅,快要急死了。怎麼有人這麼笨呢?那麼簡單的一個問題,居然問不出口。問呀!趕快問呀!
「我想問你……你需要衣服嗎?我看你都沒有換洗衣服,要不要……」
柳青一句話沒有說完,柳紅再也忍不住,從門裡奔了過來,對著金瑣大聲嚷道:
「我哥是要問你,你心裡有沒有他?你喜不喜歡他?如果他要娶你當老婆,你願不願意?」
柳紅這樣一吼,柳青大吃一驚,手裡的匕首,一不小心,就削到了手指。柳青跳了起來,匕首落地,手指滴著血。金瑣驚喊:
「哇!你削到手指了!給我看!」
金瑣喊著,就忘了自己的腳受傷了,跳起身子,奔向柳青。柳青大叫:
「小心你的腳!」
柳青叫晚了,金瑣一個劇痛,就跌了下去。
「哎喲……」
柳青一個箭步上前,金瑣跌進了他的懷裡。柳青心痛的喊:
「怎樣?怎樣?有沒有再扭到?怎麼不小心?骨頭才接好,萬一再錯了位,麻煩就大了……痛不痛?一定痛死了……」
金瑣抓著他的手指,根本沒顧到腳痛,同時嚷道:
「不得了!傷口好深,怎麼不注意呢?柳紅,快拿止血散來……」
兩人喊完,就彼此驚愕的互視著,都在彼此眼底,找到了一直被錯失了的真情。兩人就深深的互看,看得忘形了。
柳紅睜大眼睛看著兩人,心裡雪亮了。咳了一聲,清清嗓子說道:
「我看,那句話也不用問了!我呢,給你們準備一點日用品,換洗衣服,然後,我就上路了!我會追上紫薇,把要帶給她的話帶到!至於你們兩個嗎?我看,這青山綠水中,又沒有追兵,又安靜……你們腳傷的養腳傷,手傷的養手傷,等到傷口都好了,再來找我們吧!」
柳紅說完,就一溜煙的去了。
留下金瑣和柳青,依然互視著,兩人唇邊,都湧現了幸福的笑意。
這是金瑣若干年來,第一次沒有時時刻刻的想著紫薇。
紫薇經過了一番徹底的掙扎和思考,經過了整夜的輾轉反側,當新的一天來臨的時候,她已經想了很多很多,幾乎把過去未來,全部想透了。她想過,如果從此看不見,永遠看不見,她要如何生活?想過眼睛復明的可能性,想過爾康,如果他以後,要永遠面對一個失明的自己,他們的愛,是不是經得起這麼嚴重而漫長的考驗?她想得越多,心裡越痛。但是,爾康那些剜自內心的話,字字句句,烙進她的肺腑。是的,她依賴他,她信任他,除了把這個無助的她,完完全全的交給他以外,她還能怎麼辦?紫薇雖然外表柔弱,在內心,卻一直是個非常勇敢的女子。她思前想後,比較定了。小燕子幫著她,梳洗了一番,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她看起來好多了,不像剛開始那樣絕望了。
爾康和簫劍已經決定,不再等柳青柳紅金瑣,立刻動身去洛陽。動身以前,大家又忙著去辦一些採購的事。
爾康把客棧裡的東西打包。他一面收拾東西,一面看著紫薇,眼神裡帶著椎心的痛楚,勉強打起精神,說:
「小燕子和永琪去買一些乾糧,買一些日用品,我們的東西,都在破廟裡給人了!簫劍去結帳了!等到他們一回來,我們就上路!從這兒到洛陽,只要翻過一座山,很快就到了。簫劍在洛陽住過,他保證,洛陽有很多好大夫!所以,紫薇,你不要洩氣,我們還是充滿希望的!」
紫薇坐在那兒,安安靜靜,帶著一股深思的神情,一語不發。
簡單的行囊,很快就收拾好了。爾康走到紫薇面前來:
「紫薇!你今天好一點沒有?你看看前面,那裡是窗子,你能不能看到亮光?」
紫薇抬頭,「努力」的看了看。
「看到什麼嗎?有沒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呢?看到我嗎?有沒有黑影遮在你眼前呢?」爾康充滿希望的問。
紫薇搖搖頭,用手遮住了眼睛,困頓的說:
「我只要『用力』的看,我的頭就好痛!」
爾康一聽,嚇得面無人色。急忙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胳臂:
「紫薇,不要『用力』去看了!你盡量休息,能夠睡覺,就睡覺。等一下我們就上車了,到了車上,你什麼都不要想,就蒙頭大睡。只有睡夠吃夠,你才能和病魔作戰!我等一下去廚房裡,幫你把大夫開的藥再熬一碗,你先吃了再上路!」
紫薇感覺到爾康的擔心了,她幽幽的問:
「爾康……你好怕,是不是?」
「是!」爾康的心一陣絞痛,坦白的回答:「大夫說你腦子裡有血塊,我不知道那代表什麼?也不知道血塊化掉沒有?我……好怕,好擔心,如果……如果……」他說不下去了,喉中哽住了。
「如果什麼?你說!不要顧忌了!」
「如果你還有更嚴重的問題,我真的接受不了!我一直自認為是一個很勇敢的人,但是,跟你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勇敢!我好怕,紫薇,我真的好怕!這種感覺,在上次你夾手指之後,病得人事不知的時候,我也曾經有過!」
紫薇震動了,伸手怯怯的摸爾康的面頰,摸到他眼角的一滴淚,這就讓她整個人都驚跳起來。
「爾康,你哭了?你好怕失去我,是不是?」
爾康低聲的,心痛的,坦白的說:
「是!怕你會死,怕你會崩潰,怕你把自己封閉起來,怕你不要我,怕你消沉和絕望……我真的怕極了!」
「我值得你這樣付出嗎?」她顫聲問。
「我沒有『付出』,你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份,你痛,我也痛,你笑,我也笑,你絕望,我也絕望!你把自己封閉隔絕,好像是把我的一部份從我生命中切除,你能想像那個傷口有多大多深嗎?」爾康誠摯的說。
紫薇被爾康深深的撼動了。她再深思了一會兒,忽然坐直了身子,把背脊一挺。她的臉上,又恢復了自信和勇敢,她堅定的、有力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