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三個了吧。」
「是第四個了!上一個更慘呢,聽說肋骨也斷了兩根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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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輕快的腳步,柳月柔哼著小曲兒進了家門。
柳家也算是金陵城的大戶人家之一,祖產不薄。即使這一代的柳博文和兒子柳仲詩是不事生產的書獃子,守著祖業和幾畝田產也夠他們充裕地過完一輩子了。柳博文娶了一妻一妾,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柳仲詩與小女兒柳月柔是已過世的正妻所生,大女兒柳水柔是二夫人范氏所生。柳水柔前年已經嫁予縣府公子為妻,柳月柔則街待字閨中(看樣子是嫁不出去了)。
柳月柔一路哼著曲兒穿過花園,跨進自己閨房,一邊甩去外衣一邊扯開嗓子喊:「青青!青青!你這丫頭跑哪了?快給我端杯水!今天好熱啊。天哪,我快渴死了!」
「月、月柔,你回來了?」背後傳來怯怯的招呼聲。
柳月柔扇著風的手停住了,回頭看見柳家二夫人——范氏站在自己的身後。
「二娘?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啊?」椰月柔利索地勾來一張凳子坐下,見二娘仍緊張地絞著手帕站著,抬頭示意她可以坐另一張凳子:「坐吧坐吧,有事坐下說!」真不知道她在怕什麼?她是長輩耶,有點長輩的威風好不好!
「哦,好。」范氏慢慢地坐在凳子上,手端正地放在膝上。
「說呀!找我什麼事?」等了半天不見她開口,柳月柔有些不耐煩了。她不要這麼怕好下好?好像她柳月柔會吃人似的。本來今天心情下錯,可瞧她畏畏縮縮的樣子就不暢快。
范氏微微驚跳了一下,囁嚅半晌才又擠出話來:「月、月柔,聽說你、你又打人了?」
「是啊!他該打嘛!二娘,你到底要說什麼?」柳月柔覺得耐心快用完了。
「可是,打人、打人不好的。不應該隨、隨便打人……」范氏越說越小聲,甚至不敢看向柳月柔。她本來是已故柳夫人的陪嫁丫頭,後來生了女兒柳水柔才被柳老爺收為二房。夫人去世後,柳月柔的教養職責就落在她身上,可是她哪敢管夫人的女兒?而老爺一心研讀詩書,認為教養女兒是婦人之責,從不關心女兒的事,所以柳月柔才變得這麼野。她真是有於愧於九泉之下的夫人!今天聽說柳月柔又在外面打了人,所以硬著頭皮前來規勸。
「知道了。隨便打人當然不好,我從來不這樣做的。」她打的都是該打的臭男人!柳月柔耐著性子再問一聲:「二娘,你到底有什麼事?」幹嗎放著正事不談,扯這些漫無邊際的話題?
「呃?」范氏愣住,她剛才沒有說清楚嗎?
呃什麼?柳月柔挑起眉等著她說下去。
「呃……我是說打、打人不好……」范氏開始發抖。
「我都說知道了。」她怎麼還不轉入正題?害怕就快緊把話說完好回去呀!
「哦,啊,你知道了啊?那……那……」那麼她的規勸算成功了嗎?范氏躊躇著是不是要告辭了,可是柳月柔還盯著她看,讓她覺得應該再說點什麼。
柳月柔歎了口氣,算了,等她想說的時候再說吧。「青青!茶怎麼還沒端來?我快渴死了!」這丫頭手腳越來越慢了。
「哦,那我給你倒茶吧。」范氏趕緊站起要給柳月柔端茶水,她本來就是伺候夫人和小姐的丫鬟,這麼多年了還是覺得自己不配跟她們平起平坐。
「不用不用,你坐著,坐著呀!」柳月柔叫住她,感覺自己的火氣又快上來了,長輩就要有長輩樣,起碼她現在是當家主母,有點氣勢行不行?老是把自己當下等人,怕三怕四。有什麼好伯的?好像她柳月柔是會吃人的凶神惡煞一樣。
被柳月柔喝止,范氏無措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柳月柔翻了個白眼,實在受不了她了,「二娘,你還有話要說嗎?」等她自己開口恐怕要等到天黑。
「沒、沒有了,沒什麼事了。那、那我先走了?」看到柳月柔不耐煩的樣子,范氏更加無措。怎麼辦?她好像又惹柳月柔生氣了。
「好,二娘沒事了就回去吧,有事改天再來找我。」搞什麼?來了半天什麼事都沒說就要走了。柳月柔勉強壓住自己的暴躁脾氣,盡量和善地對待她。要是別人早就一拳揮過去了!她最受不了扭扭捏捏的人。
二娘老是這樣,自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一輩子把自己擺在下等人的位子。她實在很難去尊重這種毫無主見的長輩。
「青青!青青!你還在磨蹭什麼?」她需要一杯水來消氣,偏偏自己的丫頭還遲遲不出現。
「來了來了。」一個丫頭隨聲托著茶盤出現,她走路姿勢很怪,總是先邁左腿,然後右腳劃了個圈跟上去,一看就知道是跛了一條腳的。
青青將茶盤端上桌,「對不起,小姐。房裡沒有開水了,我到廚房去打水,所以來得慢了。」
「白癡!打什麼開水啊?我都說我熱得快死掉了,你也不曉得給我弄點冷水!真是笨死了!」柳月柔氣惱地瞪著熱氣騰騰的茶水,「還不快給我倒涼了!」真是氣死她了!
「是,是。」青青把茶水倒在茶碗裡,用兩個茶碗來回倒動,讓茶涼得快一些。看著小姐氣呼呼地掮扇子,她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小姐脾氣不好,可是她知道小姐是個好人。她小時候跌斷了腿,沒醫好就落了個終身殘廢;家裡窮,為了不讓她拖累家人就把她扔在路邊。她在街邊捱餓受凍地坐兩天,沒有人肯理會她這個殘廢,可是小姐把她撿回了柳家,她成了小姐的丫頭。雖然小姐一直對她大呼小叫的,但從不曾打過她餓過她。她的腿腳不靈活,做事拖三拉四,可是小姐從來都只是說她幾句,卻不會罰她,也沒打算不要她而換個靈活點的丫頭。那年夫人嫌她侍候不好小姐要趕她走,是小姐硬拉住她。她知道,小姐是個難得的好主子,小姐的恩情,她一輩子也報答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