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正在接見回鶻國使臣,不能見太傅。」
真不巧,那就先見太后吧。「太后在宮裡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東方蔚二話不說朝太后寢宮走去。開玩笑,好端端塞一個公主給他,以後豈不是手腳都被捆住了,他一定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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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輾轉難眠,平瑞公主捧著隱隱作痛的頭走出臥房,到井邊打了一桶水洗臉。
清涼的井水讓她精神一振,甩去臉上殘留的水珠,就地坐在井沿思考昨夜的事情。
昨天父皇說要與所有兒女同樂,於是公公們照例把她叫去,沒想到中途突然冒出個抽籤遊戲。更沒想到她手氣這麼好,竟然抽中了,不,她根本沒抽,是撿其它公主剩下來的,哎呀,這都不重要啦,反正她就是中了「紅頭」。然後呢,父皇就宣佈新任太傅東方蔚就是她的駙馬了,然後眾多妃子和公主口不對心的恭喜祝賀聲砸得她頭暈腦脹,連怎麼回來的都記不清楚了。
東方蔚,以前好像聽宮女們說過他,似乎是個長相不錯的文弱讀書人。記憶中聽得最多的消息就是東方公子又病了、太后或皇上又賜了他什麼名貴藥材、哪幾位公主又為他爭風吃醋打起來了等等。總之她的印象就是,東方蔚是個到處拈花惹草又會討太后和皇上開心的藥罐子。
此時,平瑞公主腦中浮起的形象是一個病懨懨又口甜舌滑的輕浮流子,然後是她嫁過去後滿屋子妻妾爭風吃醋的景象,再來就是體弱的丈夫縱慾過度英年早逝,最後是自己淒涼的晚年景象……
平瑞公主打了個冷戰,不!她還不如在宮中終老!
可是,現在怎麼辦?父皇說過抽籤結果決不更改,任誰也不能有異議。沒有人會幫她,怎麼辦?
左思右想全無頭緒,平瑞公主吁了口氣站起身,算了,沒有辦法的事就不要想太多,聽天由命好了。
況且,那些公主似乎都很喜歡東方蔚,說不定會說服父皇改變人選。
平瑞公主看看天色,又打了一桶水,倒進盆裡,端著朝母親的臥房走去。母親應該醒了吧?
輕手輕腳進了房,在桌上放下盆,然後幫母親掛起床帳,捧來衣服。
寧妃睜開眼睛,「欣晨?」欣晨是平瑞公主的小名。
「是我,娘,我給您打了洗臉水。」平瑞公主欣晨扶母親起身,為她換好衣物,再擰乾毛巾讓她拭臉。
「對了,欣晨,你昨晚去參加宮宴沒出亂子吧?」在女兒給她梳頭的時候,寧妃問道。
「沒有,女兒很小心的。」欣晨巧手挽好了三重髻,再給母親插上金簪。
寧妃歎聲:「為娘不是不相信你,是擔心!宮廷之中最多是非,一不小心就會遭殃。唉,娘親沒用,不得皇上寵愛,連累你也受人輕忽。」
「娘別這麼說,女兒會小心的。」她一向都是非常非常小心翼翼的。話說出口之前先想過三遍;向父皇太后行禮之前先演習三次;腳步邁出之前也要先耳聽八方、眼觀六路……
「這就好,總之你記住,我們娘倆是宮裡最沒有勢力、最沒有後台的妃子和公主,千萬不能得罪人!」寧妃這才安心。
唉,欣晨呀,是她最寶貝的人,總希望她不要出一點事,平平安安地過活。就像當初她的父母對她的希望一樣……
寧妃的思緒又拉回二十幾年前,她本是普通的民間女子,父慈母愛、兄弟姐妹和睦友愛,現在想起來,當時有多幸福。
可是在她十六歲那年,皇上下旨選秀女人宮,她被選上了。臨行前,年邁父母拉著她殷殷叮嚀:勿引人注目、勿妄求富貴,只是平平常常地做事,三五年後就可出宮回家過安穩的日子了。
只可惜她年少不更事,人了宮之後,被這裡的虛華迷了眼,不甘心埋沒在庸庸碌碌的宮女之中,一心想出人頭地。
她成功了,憑著她天生的美貌和才華,她得到了皇上的寵愛,幾年之後,便升為貴妃。
然而……深宮之中爾虞我詐的權勢之爭,豈是她一介民女應付得了的?很快的,沒有後台、不會耍手段的她就失寵了。昔時被她排擠的妃子們乘機報復,向皇上進讒言,借事由陷害她。要不是當時她已懷了欣晨,可能已經被賜死了呢,豈止是被打人冷宮而已?
剛到冷宮那幾年,她接近崩潰的邊緣,萬般不解當初那個溫情和藹、對她寵愛有加的男人怎麼會在眨眼間就可以翻臉無情、從此不再見她一面!自繁華尊貴的雲端一下子跌到淒清的冷宮,花樣年華就此虛耗,她怎麼受得了?若不是還有欣晨在她身邊,給了她些許安慰,說不定她已了結殘生了。此後她一直悔不當初,為何沒有聽從爹娘的教誨?
年復一年,在冷宮中看著外面的潮起潮落,當初排擠她的人又被別人擠下來了,不斷的爭奪一輪一輪地上演,她終於看透了。
從此不再妄求,不再自憐。即使是欣晨十歲時,因為太后大壽而大敕天下,她們被接出冷宮,搬到了這裡,她也不再想盡辦法接近皇上去爭寵,只希望欣晨能夠平安地成長,不會被後宮嬪妃間的戰爭波及。
「娘,」欣晨為母親將最後一撮發尾夾入髮髻後,抓起鏡子放在後面方便母親觀賞,「梳好了,您看看,這種髮式是我和紅蓮阿姨新創的,漂不漂亮?」
寧妃從前後兩面鏡中看著這款完美的髮髻,笑道:「傻孩子,這麼好看的髮式應該替你自己梳一個才是,娘這個老女人還打扮什麼?」
是的,欣晨聰慧可愛又乖巧聽話,從小就是冷宮中哀怨的女人們難得的歡笑之源。在眾位失寵嬪妃的聯合教導下,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滿身才藝,即使出了冷宮後,也常常回去陪那些疼愛她的阿姨們。有這樣懂事的女兒在身邊,還有什麼好憂愁的呢?
只要不奢求太多,就很容易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