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寒深深地看著她,第一次以全新的目光去看這個常常倒霉受傷的小女人。他還以為只有至親和好友能看穿呢,她挺敏銳的,且不被表相所惑。平常人只看到他絕世的武功和孤傲,少有人能透這些膚淺的表相看穿他的真實性格。
「可是,你也講道理,處事公正。就像上次在悅南客棧,你要掌櫃賠我醫藥費,還有,你……娶了我。」她說完咬咬下唇,抬起頭來,卻見南宮寒正專注地盯著她,怎麼了?她說錯了嗎?不由開始後悔自己太口快。
南宮寒此時卻笑了:「很好,我們以後會相處得很好的。」或許,他該慶幸要娶的人是她。
沈莓被他的笑容驚呆了,原來他也會笑得……這麼好看。而他剛才那句話,是認同她了嗎?
「來,既然要成為夫妻了,飲了這交杯酒吧。」南宮寒終於想尊重一下習俗了,起身端起桌上的兩樽美酒,遞給她一杯。
夫妻……交杯酒……沈莓起身接過,這才真切地感覺到他們成親了,而這是他們的洞房。
她呼吸有些灼熱,微顫的右手與他的交纏,四目相接,各自昂首將所有的未知一飲而盡。
酒一下肚,沈莓只覺得腹中似燃了烈火,開始頭重腳輕,一個踉蹌往後跌去。南宮寒苦笑著扶住她東倒西歪的嬌軀,看來她一點酒量也沒有。
「沒事吧?」他定住她搖搖晃晃的頭,把她的臉轉向自己。
「我很好,很好,可是,」她迷惑地望著他,「你為什麼要晃來晃去?」
很好,看來她的確醉了,南宮寒半拉半抱把她帶回床前,替她攤開錦被,「醉了就休息,睡吧。」
沈莓卻不肯乖乖躺著,小手揪住他,「不行,我不能睡。娘說,新娘子,不能一個人睡的,要和新郎一起,一起睡。你,你也睡。」認真的小臉寫滿堅持。
「我還不想睡,你先睡。」南宮寒拿下她的軟趴趴的手,她嬌憨的醉態逗笑了他,不自覺地首次開了哄人的先例,「乖乖地,睡覺!」
被按下的小手不放棄地一再抓住他,「不可以,我不可以先睡的!一定,要等,等相公來,對,要坐著等相公,然後才,才能睡。娘說的!」
真是聽話的女兒!南宮寒努力想從她手中搶救和她五指糾纏在一起的頭髮,想不到她醉了也那麼堅持。
「那你娘有沒有跟你說要聽相公的話呢?」乘她努力回想時好不容易將頭髮從她手中抽離,「有吧?那麼相公要你睡覺,你睡不睡?」她認真思考的樣子真像個小娃娃。
沈莓想了半晌,終於確定地點頭,「對!要聽相公的話,要睡覺。」果真不再動了,乖乖地閉上眼睛。
南宮寒等了一會兒,確定她安靜下來了,才起身離開。現在才午後,去前廳敬兩巡酒吧,別讓那三個傢伙看戲看得太過癮。
還沒出房門,就聽得「咚」的一聲,回頭只見沈莓連人帶被整個滾下了床。她茫茫然地坐起身,抬手摸摸跌痛的頭,似乎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傻呆呆地張望。
南宮寒笑著歎了口氣,走過去抱起她,放回床上。他的小妻子似乎隨時可能發生點小意外,未來的日子不會太無聊了。
* * *
沈莓呻吟一聲,以手背擋去刺眼的日光,緩緩睜開眼,捧著昏沉沉的頭坐了起來。等清醒了一些後,才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紅色的床褥、紅色的彩綢、還有大大的紅喜字和燃盡的紅燭……這是她的新房!
天哪!她驚跳起來!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托著頭努力地回想,只記得自己飲完交杯酒,然後……然後就醉倒了嗎?那相公呢?低下頭卻見自己仍身著睡皺的新娘服,難道,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就被她睡過去了?天……天哪!
房門在此時被人推開,「喲,少夫人醒了啊?」進來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美艷少女,她回頭朝門外揮揮手絹,「進來吧,少夫人醒了。」兩個較小的丫鬟隨聲踏進房門,手捧盥洗用具。
「少夫人,」先前進來的少女款款走至她面前行了個禮,「奴婢叫芙蓉,她們叫彩霞和彩雲,我們是夫人特地安排來服侍你的。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
沈莓朝她們點了點頭,眼前這個少女顯然較有地位,而且方纔她除了打招呼外似乎帶有一些其他意味,「抱歉,我起晚了,讓你們久等了。」
「呀,少夫人說哪的話。咱們可是下人,少夫人這樣說我們擔待不起。」芙蓉示意彩霞和彩雲上前替沈莓更衣梳洗,自己走至床前整理床輔,「況且少夫人剛進門,很多規矩難免不適應,我想夫人也不會怪你的。」
果然,壓迫人的氣勢一點也不像個丫頭。沈莓微微一笑,不急著弄清楚,「昨天我醉了嗎?對了,相公呢?」
「可不是,昨天少夫人醉了,一晚上睡得人事下醒,今早上少主喚我們進來侍侯著,自己就出去了。」芙蓉三兩下收拾好床輔,接過彩雲遞過的梳子,慢慢給沈莓梳著頭,一邊又輕慢地開口,「少主向來行蹤不定,也不願旁人追問他的行蹤,少夫人還是別管得太緊為好。對了,少夫人,您還是跟我們一樣稱呼少主為好,咱們南宮世家不興相公娘子的。」
沈莓仍是微微一笑,「是嗎?我知道了。」嫁進南宮家的日子不會太順利,她也早料到了。上天從不給她太寬坦的路走,不是嗎?
但,人世萬事,喜哀禍福其實盡在人心,她向來對自己的未知命運好奇並且期待,這樣她會活得好一點。從另一方面看,上天也從不曾給她絕路走,不是嗎?
芙蓉給她梳著頭,厭惡地看著她臉上的笑意。蠢女人,連別人在諷刺她也聽不出來嗎?真為少主不平,竟然要娶一個平凡至極的女人!瞧她容貌身材都沒有,家世也普通,聽說還笨手笨腳地常常惹事,又不懂規矩,連腦子也不靈光,哪一樣比得過自己!這樣一個女人偏偏有幸讓少主明媒正娶,老天真是不公平!她越想越不平,手勢不由得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