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麟鎖緊眉頭,他的決心似乎沒有一開始那麼強烈,但放過她又心有不甘,到底她的話是真是假,諒他閱人無數,居然也出現盲點。
石立堯狠視霍麟,他討厭這種狀況,霍麟似乎有點動搖,本來打算在殺死這個女人之前好好羞辱她一番,沒想到居然出現這種始料未及的狀況。
「哼!可笑!」這個女人真的有這麼簡單嗎?明明知道殺了北道道門,一定會引起北道傾巢而出的攻擊,現在果然使得「南關」身敗名裂,被迫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這麼笨的事情中間破綻百出,其中必然有詐,霍麟未必不知道這件事有蹊蹺,只是當局者迷,他得找出這個女人的罩門,讓她破功。
突然靈光一閃,他想到一個有趣的念頭,隨即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那毛骨悚然的笑聲傳進林淨耳裡,令她非常不舒服,她畏懼地看著石立堯,這個難纏的傢伙又想到什麼詭計?
「林淨,南關關長陳春曉是你的乾爹吧!」
林淨驀然抬頭。「陳爸……不,我們關長還好嗎?」著急之情溢於言表。
石立堯的雙眼因殘虐而發亮,這個主意太好玩了。「來人,把陳春曉帶進來!」
霍麟皺著眉。「阿堯,收斂點,別太過分!」雖然不知道石立堯要做什麼,但就自己對他的瞭解,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
石立堯拍拍霍麟的肩。「給你看一場好戲。」
神情萎靡的陳春曉被帶上來,昔日狠勁早就消磨殆盡。
「陳爸……」
「小淨,你沒事吧?」陳春曉看見軟倒的林淨,還有淌血乾涸的唇角,更怵目驚心的是右手鮮血淋漓。
林淨軟弱一笑。「不會再糟了。」
陳春曉和林淨悲慘的境遇一般,就如同楚囚相對,也只能相對無言。
卻沒想到,更殘酷的考驗在後頭!
石立堯走到兩人面前,看一眼林淨,又看一眼陳春曉,語氣因激動而高昂。「你們兩個落在我手上,都是得死,不過嘛,我也不是一個嗜殺的人,這樣吧,我們來玩一個遊戲……」
石立堯走到門口,把手槍放在地上,平靜的語氣像在討論天氣。「手槍在這裡,我只能讓一個人活命,所以……哈哈哈!瞭解我的意思吧!」
「阿堯!」霍麟拽著石立堯,他就知道沒好事。
石立堯反身抓住霍麟,厲聲說道:「他們殺了北道道門,也就是我的父親,現在我不過要他們其中一人償命,公平得很,你要阻止我嗎?」
霍麟的心不會更沉重了,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反對什麼?看了淒慘落魄的林淨兩眼,他還是頹然地放下手。
就在電光石火之間,陳春曉一掃萎靡神情,翻身衝向手槍,槍頭逼近林淨,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陳爸……」林淨沒有驚訝,表情卻因臉部肌肉的牽動,慢慢在改變,甚至,本以為力氣早已告罄的身體開始緩慢地移動。
空氣中,開始瀰漫著變局的詭異空氣。
「小淨,原諒我,人都是要求生存的。」陳春曉的表情明顯鬆了一口氣,雖然林淨為他賣命,但緊要關頭各人自顧性命呀!
「哈!哈!」林淨抬眼看地,渙散的眼神逐漸凝結,四周的溫和氣息似乎捲入林淨的眸裡,然後再迸散霜雪般的冰刃,只在瞬息之間,她的眼神泅成兩泓黑潭,比太平洋還深,比西伯利亞還冷,直勾勾地望進陳春曉的靈魂。
霍麟心驚,他第一次看見林淨這種狂魅的眼眸,不由自主的,他向她靠近。
「嘿……別怪我,我一定會幫你厚葬。」陳春曉顫抖著,有點驚懼於她的目光。
「很好,你有機會活下去了,動手吧!」林淨噙著笑意,眼神的溫度依舊繼續低蕩,霍麟在其中讀出一種很疲倦的訊息。
陳春曉遲疑了一下,說道:「你我父女一場,有沒有什麼心願要我幫你完成的?」畢竟林淨是他的義女,這些日子以來與她也算有親情,猝然要結束她的生命,還是有點不忍。
林淨的笑意愈來愈擴大,隨著展開的笑顏,眼神卻愈來愈深沉、愈空洞,看得陳春曉直冒冷汗,這已不是他認識的林淨!
就在短暫的遲疑間,林淨開口了:「陳爸……」她的聲音粗糲沙啞。「我給了你機會活命,看來,你沒有好好把握……」
霎時,林淨一反剛才軟弱的姿態,全身蓄滿力量,長腿一掃,踢掉陳春曉不甚穩固的持槍,緊接著鵠身一落,撈起手槍對準陳春曉的下巴。
「去陪林善益吧!」
「你知道……」還沒有完成死前最後的叫囂討饒,陳春曉雙眼暴睜,滿臉驚恐的那一刻成為留在這世間最後的表情。
大廳內異常的寧靜,所有的人都被剛剛那一幕轉變所震懾,連一向心狠手辣的石立堯也是怔然。
最接近林淨的霍麟,還沉淪在剛剛林淨的神情,他不禁想知道,要有多深沉的疲倦,才會有那種無垠無涯的空洞?
林淨沒再看陳春曉,幽深的眼神灑盡一室蒼涼,手上的槍兀自冒著沁上天際的白煙。
「陳爸,殺人要果決一點,何必那麼遲疑,你在眷戀什麼?親情嗎?呵呵……」
尖利的笑聲迴盪四周,林淨舉起沒受傷的左手,對著自己的下巴扣下扳機。
「你做什麼!」霍麟向前一步打掉她的手。林淨更快,扣下了扳機,卻發現只是空響。
她疑惑地瞪著石立堯,用眼神詢問。
石立堯回了神,也恢復鎮定。「那把槍只有一顆子彈,可以防止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擁槍自重。」
林淨不置可否,受傷的右手隨意撥開霍麟握上的關懷,將手槍丟得遠遠的。
霍麟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在瞬間變化這麼大,剛剛她還卑微地祈求別殺她,那種可憐的狼狽樣現在居然一掃而空,週身散發的冷然氣息讓人不寒而慄,還有,剛剛她居然想自殺!
「為什麼你要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