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海一片空白!
最慘的事──她不但想不起來雷法咒的第一句是什麼,甚至連小抄都來不及備抄!
心虛加上心慌,讓沃靈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而正當她眼皮直跳,極力思索應變之道時,祭壇下的群眾猛然發出一陣驚呼──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全集中到了沃求湛身上。
怎麼了?
沃靈納悶地順著眾人的視線偷瞄向祭台彼方的大弟。倏地,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瞬間抓住她所有的意識。
湛受傷了?怎麼會?!沃靈又驚又愕,直盯著沃求湛裸背上血流不止的傷口。
事實上,連沃求湛自己都被這「突來的狀況」給嚇到,他剛才只不過是做做樣子,拿著假的沙魚劍往自己背部隨意一砍,應該不會受傷才是,怎會……
啊!
驀地,祭壇上的三人同時明白一切,並將譴責的目光一致轉往小沃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汝兒又偷玩法器,並且弄錯了真假法器的擺放位置。
換言之,沃求湛是結結實實地拿了可以傷人的沙魚劍往自己身上猛砍一刀。
儘管心中一把熊熊怒火,想衝上前把闖禍的小沃汝當場掐死,可沃求湛仍是按捺住自己的脾氣,隨機應變地走向壇桌,拿起桌上一隻銅杯,以杯緣涎著不斷流出的血液,並交給沃靈,低聲道:「別慌,假裝咱們要行祭血咒。」
「祭血咒?」接過銅杯,沃靈雖仍處在震驚中,但看著弟弟強忍著傷痛,仍執意要將這場法事做到完美,她很快便恢復鎮定,走向小沃汝,道:「把匕首給我。」
小沃汝聽話地交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沃靈毫不遲疑地往自己手臂上劃過一刀。
見狀,村人們又是一陣驚呼。
艷紅的鮮血迅速在雪白的衣紗上染渲開來,沃靈咬著牙,同樣以杯緣涎住滲流的血液,並出人意料地走下祭壇,舉高手中的銅杯,宣召一名自願奉血的村人。
一時之間,眾人議論紛紛,彼此交頭接耳,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有膽站起身來成為自願者。
莫名地,一股異樣的存在感強烈吸引沃靈全身的感官知覺。
有人在注視著她!
雖說在場者千人萬人,每個人都在注視她,但──不是他們!她知道的。
那是種如獵物般被盯上的感覺,雖然無稽,但卻真實存在著。
依憑自己的直覺,沃靈放眼環顧四周,然後,她看到了「他」!
那道視線的主人!
也是全場唯一沒有向她跪服的男人!
沃靈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移步到他面前,遞上銅杯。
「你要我的血?」他冷問,低沉的嗓音一如他的視線,強烈且懾人。
「可以嗎?」她仍然勇敢迎視他。
不過,她相信再如此與他對看下去,她肯定就要「眼花」了,因為,剛才在他開口的瞬間,她彷彿看見他身後散發淡淡的銀光……
人,肯定是不會發光的,不是嗎?所以一定是她「失血」過多,開始眼花了……
沃靈眨眨眼,等待他的回應。
「我的血,夠資格嗎?」
黑衣男子微挑單眉,冷峻的臉上閃過一抹輕佻。儘管他的穿著與一般百姓無異,但他所散發的王者霸氣卻是渾然天成的。
「你是我選定的人。」沃靈斬釘截鐵道。雖然她並非真正具有靈力的天女,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記住你這句話!」
黑衣男子扯扯嘴角,扣住她的下巴,俯身附在她耳畔說道:「如果你真是降世天女,那麼天下間,確實沒有人比我的血更夠資格了。」
「嘎?」好狂的語氣啊!
沃靈驚訝地望進他眼底的篤定,剎那間,她有種幾乎被看穿的錯覺。
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會有此懾人的自信與氣勢?!他的存在亦是如此地與村人格格不入……
就在沃靈兀自沉思之時,黑衣男子已抄走她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劃出一個刀口,讓同樣的鮮紅淌進銅杯,與她的血液緩緩交融。
過程中,他的注視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如此親匿,卻又如此陌生的交會,讓沃靈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只知道有一陣又一陣的熱,在她體內流竄,最後有志一同地全聚集到她臉上。
她的雙頰肯定燒得比天徽山還紅、還熱了!
沃靈低下頭,收回銅杯,耳邊卻冷不防傳來匕首撕劃過布料的聲音,還未來得及弄清楚狀況,下一刻,她的手臂已被纏上一條黑色布巾。
「這?」沃靈嚇一跳,連忙又抬起頭。
「別昏倒了,全天徽王朝的子民還等著你救贖他們。」黑衣男子於她的傷口上方繫緊布條,在確定她手臂血流漸緩後,才定定凝視著她,沉聲道:「而我,也非常期待你的表現。」
期待她的表現?什麼意思?
咚咚咚──
沃求涯的鼓聲倏地響起,瞬間敲醒沃靈被蠱惑的意識,一聲聲擊鼓召喚,皆在暗示她重回祭壇。
沃靈凝定心神,對黑衣男子投注最後一瞥,隨即拾回靈姑的身份,重新踏上祭壇。
咚咚──咚咚咚──
高舉銅杯,敢向天際穹蒼,沃靈的思緒頓時變得清明起來。伴隨高亢急促的鼓聲,她合上雙眼,喃喃念出先前被她所遺忘的雷法咒。「吾受雷公之旡,電母之威,以除身中萬病,百姓同得以治形。令吾得使五行之將,六甲之兵,斬斷百邪,驅滅萬精。急急如律令。」
沃靈專注誠意地許心唸咒,成與不成,非她所能斷定──她只想扮演好大家心目中那位足以呼風喚雨的靈姑角色!殊不知此時此刻的她,立於祭壇中央,銀白髮絲迎風飛散的模樣,恰似天降的使者,許誓背負世間的浩劫,化解眾生的災厄……
祭壇下,隱隱騷動,規律的鼓聲亦漸漸停歇。
沃靈緩緩睜開眼,正納悶沃求涯何以突然停止擊鼓時,卻赫見眾人皆抬頭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