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會死黏著學習!」尋尋回答,意會到阿娘所謂一半一半的意思,然後半轉過身面對呂翠意,問:「阿娘以前也是這樣黏著阿爹嗎?」
「這是我愛妳爹的方式。」她點點頭道,想起了一些往事。
呂翠意是當年邵雍到外地去盜墓時,突然帶回家執意要成親的。
由於呂翠意家境清苦,父親去世時沒錢埋葬,所以她的繼母要將她賣去酒樓,就在街上被繼母連拖帶拉時,她遇到了邵雍,而邵雍就這樣買下她,帶他回鄉並且執意娶她。
對於邵雍,她是心存感激的,她知道只要待在他身旁,即使是當個丫頭或小妾,也絕對強過在酒樓陪伴無數男子,只是她從沒想過他會要她當他的正妻,而且是唯一的妻子。
所以,在邵雍的堅決下,混雜著感恩與愛慕的心,她嫁給了他。
婚後,呂翠意深深體驗到他的情、他的好,她知道自己是愛上他了,只是有一點讓她很不安,那就是她完全不清楚邵雍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他也絕口不提,她只知道他都很晚很晚才回來,甚至是接近清晨的時候才回來。
有一天,呂翠意終於忍不住,半夜偷偷跟蹤邵雍出門,才發現他盜墓的事實。
當時,他非常生氣,而她卻哭了。
但她的傷心絕不是因為丈夫盜墓的關係,而是因為她在邵雍眼中看到了一抹狼狽,他認為她會笑他、會因此而瞧不起他,天!他一直是對自己那麼有信心的。
為了要讓邵雍明白她對他的愛,從那天開始,每當邵雍前腳出門,她後腳就跟著出門,一路跟到墓地,想要參與他的挖墓工作;對她的行為,邵雍當然是不能接受,他很頑固,但她比他更頑固,他越不答應,她就越認真學習所有盜墓的知識與技巧,而且每次一定他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後來,邵雍開始在建築事業有所成就,盜墓不再是主要工作,他也才慢慢坦然接受呂翠意跟班多年的事實,並且逐漸發展成夫妻兩人共同的嗜好……
直到邵尋尋十歲那年,有一回,他們帶著尋尋一起去盜墓,沒想到半夜裡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大量雨水混著泥土從他們挖築的盜洞流進墓穴裡,就在邵雍護著尋尋先爬出洞口時,盜洞突然整個崩塌,壓住呂翠意的下半身無法動彈,一夜過去,她的命算是撿了回來,但雙腳卻癱了,無法於行。
自此之後,邵雍便不再盜墓,也限制尋尋不可以挖墓,就連當初由他收藏或是轉手變賣的所有珍貴器具骨董,他也一件一件追買回來,物歸原來的墓主。
「以前是娘一直黏妳爹,現在娘不能走路了,反倒變成了妳爹對我亦步亦趨的,他可能是已經習慣有我在身邊了。」
「阿娘有後悔過嗎--跟著阿爹盜墓?」尋尋感動地問。
呂翠意搖搖頭,嘴角掛著尋尋所見最滿足的笑容。「能夠用這種方式愛妳爹,可以說是娘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了。」
呂翠意寵溺地撥開尋尋臉旁的髮絲,第一次感覺到女兒已經長大的事實,對於追求所愛,她相信女兒和她一樣有著一份義無反顧的執著,即使尋尋不知道那就是愛情,她仍會循著自己的心與直覺去慢慢發掘。
「阿娘對於阿爹當年刻意隱瞞盜墓之事,會不會生氣?」尋尋問,直覺又想到項子忌的事。
「我不認為妳爹曾刻意隱瞞過我。」呂翠意撫著尋尋的臉頰,認真道。「況且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妳有沒有用『心』去看出事情的真相。」
尋尋並不覺得阿娘知道她心中困惑的事情,但她仍不得不承認阿娘的一席話讓她豁然開朗。
她終於知道罪魁禍首了,要怪都怪她大哥和爺爺,每次和她講話都不正經,老愛開玩笑,害她以為別的男人都和他們一樣。其實項子忌從未掩飾過他是秦人的事實,恐怕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千年之後的唐代?反而是她的心被蒙蔽了,老認為他是在開玩笑,所以才會一時之間不能接受。
「阿娘,謝謝您。」她親啄呂翠意的臉。
「謝什麼?」
「沒什麼。」
她又愉快地和呂翠意聊了一些當年她和邵雍的事後,才高高興興地離開,途中還在遊廊不小心碰倒了一盆盆栽,被小韻接個正著。
小韻的心情也是和尋尋一樣的愉快,因為她肯定小姐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
在兩人離開「笑靨閣」後,從遊廊的另一端同時走出三個表情各異的男人。
「娘,您說的真是太好了。」邵巡一臉笑嘻嘻地。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說得我好像是麥芽糖似的。」邵雍不以為然地坐向妻於身旁的躺椅。
呂翠意挽著丈夫的手臂笑道:「這會兒不是自動黏過來了嗎?」
邵巡和邵農平忍俊不住,朗聲大笑起來,邵雍是早就栽在呂翠意手上了。
「總之,我還是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好,我連項子忌長啥模樣都沒見過,怎麼能就你的片面之辭,而做這麼冒險的打算呢?我還是從求親者當中再仔細挑挑比較實際點。」邵雍為保住一個做父親的尊嚴而做最後的努力。
邵巡已把事情的原委大略告訴爹娘,當然,他刻意漏掉了挖墓那一段。
「我和他下過棋,也覺得他挺不錯的。」邵農平顯然站在邵巡那一邊。
這個就厲害了,連尋尋都不知道邵農平見過項子忌,更遑論下棋。
「怎麼你們全都見過了?」邵雍不敢置信, 他不習慣最後一個知道事情真相。
「沒關係,我也沒見過。」呂翠意安慰道,她的丈夫只是保護女兒的心過了頭而且她相信女兒有能力作正確的判斷。
邵雍知道這三人已經是共識一致了。
「尋尋只是熱心慣了,我相信她還不至於會熱心到你說的那種地步。」他仍然「鐵齒」地堅信自己的女兒不會像邵巡所說的,熱心到離家去找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