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跟我說話?」
海鬼讓放慢腳步,故意以手掏了掏耳朵,慢條斯理道:「你不是應該喊我『救命恩人』、『恩公』或
『大聖人』才對嗎?」
傲然地緩緩抬高下巴,予霧冷聲說道:「是『大聖人』就該知道非禮勿視的道理!」
「什麼非禮勿視,沒聽說過!」
「你……」這男人!予霧氣結,咬著唇,索性白話重申。「是『大聖人』就別過來!」
搖搖頭,海鬼讓黝黑俊挺的面容帶著些許捉弄。
「瞧見美人裸身,是聖人都難自禁呀!」說著,他已來到她面前,並大剌剌地跳上石岸,和她並肩而
坐。
「輕浮!」
予霧摟著衣物橫向移動,如見瘟神般和他保持距離。
海鬼讓不以為意,仍悠哉斜坐,單膝微弓,指著海面道:「說得好,『輕浮』是學習游水的入門,像
我們這種以海為生的人,個個都『輕浮』、能『輕浮』!」
這無賴的男人……
予霧在心裡更加確定這一點。她昂揚下巴,潛藏在體內的硬脾氣讓她決定不再搭理他,直到他識相離
開為止……
海鬼讓揚揚雙眉,故意將臉湊上前,和她眼睛對眼睛地說話。
「你生得很美,只可惜『表情』不好。」
他突然伸手輕摸她眼角漸愈的傷痕,予霧嚇一跳,直覺地向後要避開他的近觸,卻反而重心不穩,差
點從石巖另端摔出去。
「我知道你已經等不及要報答我,但好歹也顧慮一下自身的安危,摔傷了我很難向人交待——」
海鬼讓俐落地伸手抓住她的腳踝,企圖穩住她,但卻換來了前所未有的怒目相向。
「放手!」予霧生平第一次「咬牙切齒」地說話,並努力維持她該有的尊嚴。
因為他抓著她的腳,使她優美白晰的長腿整個露出白緞之外,一覽無遺。
「我現在放手你會摔下去。」他笑得理所當然。
「我情願摔死也強過被人辱沒清白——」
她真的火了,使勁要抽回她的腳,但卻被他握得死緊。在這一拉一扯之間,她不堪折騰的衣擺被撩得
更高,索性連另一條腿都露了出來。
「我說過了,你如果摔傷我很難向人交代。」
海鬼讓仍是一派賴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不但沒有鬆手的打算,反而肆無忌憚地欣賞起她小巧白淨的腳
踝。
許是第一次和男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又或許是被他的眼神給惱的,予霧竟感覺一股莫名的熱氣
自她的雙頰開始延燒,並向下禍延頸項。
「幾日不見,你的臉色看起來倒是紅潤許多!」
海鬼讓毫不客氣地戳破她臉紅的事實。
予霧知道自己在氣力上絕對拚不過他,於是放棄掙扎,決定續用不理睬策略。她偏過頭,將視線移往
海面,擺明漠視他的存在。
見予霧連生氣都正經而認真,海鬼讓益發興起逗人的念頭——她的反應令人期待!
嘴角帶著慣有的淺笑,他單手從懷裡掏出一張手稿,迎風飄晃。
「這到底寫些什麼玩意兒……」他瞄了眼仍堅持不理他的予霧,故意朗聲頌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啊!飛走了!」
「嘎?」
予霧驚跳了下,慌忙回過頭,即冷不防對上海鬼讓揶揄的笑眼,以及他手中揮動的手稿。
「為什麼故意嚇人?」她剛才真被嚇了一大跳,以為夏兒寫來的「江城子」真隨風飄進了海。
「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他笑問,手中的紙卷像是「人質」似的被拿來當成談和的工具。
「拿來,那是我應得的。」她板起臉,不悅於他的捉弄。
「行,微笑一個就給你。」
「我為什麼要對你微笑?」而且她現在也不想對他笑。
「我說過了,你生得很美,只可惜『表情』不好,況且我千里迢迢才為你取來這張尚夏公主的親手筆
跡,難道不該換得一個和善的笑容?」
「這『江城子』原本就是你答應要給我的東西,沒資格再談條件。」
盯著予霧精緻姣好的五官面容,海鬼讓當然沒有瞧見他預期的笑容;他聳聳肩,出乎意料地不再堅持。
「算了,拿去吧!你都已經『君子一言,死馬難追』了,我還能說什麼?」他爽快交出手稿。
予霧露出一副「算你守信」的表情,正打算接過手稿時,才發現自己的腳仍被他攫著。
「你是不是該放手了?」她面無表情地提醒。
海鬼讓突然壞壞一笑,道:「行,微笑一個我就放。」
他根本是故意挑戰她的脾氣!
予霧咬著唇,被他的無賴行徑給徹底惹毛了,但她還是決定捺住滿腔怒火,以退為進。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騙我?!」她堅持道。「這樣吧!你先放開我,待我確定手稿真是出自夏兒之
手,自然會對你笑的。」
「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故意強調,並順道糾正他先前的「錯誤」。
海鬼讓撫撫下巴,沉聲道:「你可知道曾經欺騙我『黑船之鬼』的人,都是何下場?」
「我從不欺騙人,你如此暗示未免太侮辱人。」她又火了。
「好,信你!」
二話不說,他突然爽快地放開她的腳踝,理所當然地斜躺在巖岸上,悠閒地吃起抱兒先前帶來的果子。
予霧趁海鬼讓分神之際,背著他快速披上衣服、系攏腰帶,接著便迫不及待攤開那份珍貴的手稿,望
向上頭還算娟秀的字跡。
真是夏兒寫的!
盯著卷紙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跡,予霧不由得紅了眼眶,才短短數日,她已感覺十分遙遠。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嘖,聽起來就觸楣頭,你怎麼會叫
尚夏公主寫這麼個奇怪的文章?」
海鬼讓靠向予霧,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手稿上的文字。
「這詞是蘇軾寫來悼念亡妻的,表達的是他對亡妻深切的懷念之情,不是什麼奇怪的文章,更不會觸
楣頭。」予霧皺眉解釋,可才一回頭,即險些觸及他貼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