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予霧點頭,大致把日本鹿兒島藩(即薩摩藩)當年如何征服琉球的歷史,以及現今如何控制琉球的經過簡述給夏兒聽。「當年琉球和薩摩藩有協定,允許我們可以繼續對天朝進貢稱臣,但是,所得到的賞賜須歸薩摩藩所有。」
「你的意思是——每年天朝給我們琉球的賞賜,幾乎全進了薩摩藩的手裡?」夏兒驚道。
「這些事情為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難怪父王會要求她代為請求將兩年一貢改為一年兩貢,原來全都是不得已的。
「聖上交代不能讓公主知道。」予霧道。「而且當初聖上會匆匆把你嫁去大清國,也是因為不想把你嫁給薩摩藩。」
「原來……」
她知道父王向來崇尚漢文化、敬重天朝,也難怪他會甘冒得罪日本的險,硬是搶先把她嫁去中國……
「歎,你們看!那裡有一艘好奇怪的船——」
小召直指正對船頭方向的海面上,有一艘不論船身或旗幟都呈黑色的雙桅大船。
「感覺好像在監視我們。」予霧輕蹙顰眉,那艘黑色大船始終和她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感覺很不舒服。
就在她們三人逕自研究那艘雙桅大船的同時,船尾部分突然傳來小小的人聲騷動——
「啊,有琉球的船耶!」小召首先看到在船尾方向的海面上,一艘看起來同樣是琉球的船正快速朝她們駛來……
接著,一幅不可思議的景象進入三人的眼中——那艘「琉球船」上的人竟然清一色都是穿著日本服的人。
而幾乎同時,船板上的每人開始對著對方即將登船的人大聲叫囂起來。
「怎……怎麼回事?」夏兒跟著莫名緊張起來。
「好像不太對勁。」小召警覺道,現在要跑回船艙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反射性拉著夏兒和予霧往船頭的方向移動。
此時,對方的船已經和她們的船靠攏並行,大批人馬紛紛跳上船。
「是劫船!他們把我們當漢人了。」予霧驚叫道,慌忙地搜尋甲板上是否有可以讓夏兒藏身的地方。
但,來不及了!
劫掠行動已經開始,對方完全不顧紛紛表明身份的琉球人,照樣豪搶掠奪,其中有兩名壯漢甚至直朝她們三人而來。
「公主,快逃!」小召叫道,搬起甲板上粗重的繩索就往匪徒身上丟去。
夏兒左右張望,不明白小召叫她逃的意思,她根本無路可逃——除非跳海。
「小心!」一見另一名壯漢正欲撲往夏兒,予霧情急之下連忙推開夏兒,結果自己反而被壯漢一把抱住。
「放開!放開她!」夏兒又跳上前,使勁所有的力氣握拳捶打壯漢,可是對方依舊不動如山。
「公主,快跳海!別管我……」
經這一喊,原本抱住予霧的壯漢又把目標轉回夏兒身上,他似乎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眼看他要蜇回去捉夏兒,情急之下,予霧使出生平最大的勇氣摘下頭上的髮梳,想也不想,就狠狠地朝壯漢的眼睛刺去——
「啊——」壯漢痛呼出聲,使勁反掌擊開予霧。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承受得了這樣巨大的攻擊,剎那間,只見於霧輕盈的身子幾乎是半飛地跌落入海——
「予霧姊姊!」
夏兒尖叫一聲,眼睜睜地看著予霧纖弱的身軀遭大海吞噬而去——
第二章
黑色的……
眨了眨刺痛的眼睛,再次確定——
仍是黑色的……
乾渴的喉間緩緩逸出呻吟,清楚意識到自己仍是活著的,只是……她在哪兒?
予霧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黑色的」羅紗帳,驚愕與不安交雜著;她緩緩移動被褥下的纖手,心頭猛抽了下——
「啊!」她驚喘一聲,抓著黑色的被單直坐起來。
她……竟是……裸的?!
予霧原本即無血色的臉因察覺到這項事實而更顯蒼白,千頭萬緒在她腦中胡亂奔竄鑽動,最後只能全指向一個明顯的事實——
她被……被……
「看來你已完全清醒了。」
驀地,一句低沉渾厚的嗓音從黑紗幕外傳了進來。予霧驚跳了下,反射性抓著被單連退至大床一角,她眨動雙睫,強烈感受到眼角劇烈的疼痛。
「你……咳……我……」輕輕蠕動乾裂的唇瓣,她的聲音又破又啞。
昏黃的光暈環渲著黑色羅紗帳,染遍一室奇異的氛圍,她從未見過如此滿室的黑色羅紗,那讓她十分不安。
「你受傷落海,昏迷了兩天兩夜。」紗帳外,低沉的男聲再度響起。
予霧又挪身往床角縮去,可經這一移動,眼角的痛再度直竄入腦門。她低聲痛呼,指尖撫上眼角,才發現那裡不知何時已高高腫起一塊傷處。
「你的臉傷得不輕,最好不要亂動。」
帳外傳來的「友善」建議,使予霧稍稍放寬了心,但對週身環境的極度陌生,仍讓她處於全身緊繃的狀態。
「我現在……」
「你現在在我的床上。」
「你是……」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對方似乎挺明白她的心思,準確而直接地回答了她未及問出口的疑惑。
儘管眼下景況仍舊怪異至極,但予霧卻很快地恢復慣有的冷靜自持,她挺直背脊,以她目前暗啞的嗓音輕聲說道:「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羅帳外,一片靜默。她的致謝沒有換來任何回應。
予霧微蹙起眉,心想對方可能沒有聽清楚她的話語,遂再說道:「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這回,羅帳外可有了具體回應,但予霧的秀眉卻不由得攏得更緊了——
因為,她的「救命恩人」竟然大笑出聲旦且那笑聲張狂得彷彿她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公子如此嘲笑別人的謝意,不覺得太過失禮嗎?」予霧淡淡指控,原本柔和的臉部線條因微慍的情緒而迅速冷硬起來。
她說過的話,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笑過!況且她也不認為有什ど好笑的。
可狂妄的笑,仍舊迴盪耳際,聽來分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