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她低垂的小臉,阿斯朗收斂了充滿惡意的嘲弄。這是第一次他會為某個女人心折、心疼。她不是被養在深閨裡無知的格格,她恬靜荏弱的外表下,是連男人也難及的縝密心思。
阿斯朗突兀的想起過世的額娘赫蘭真,想起她的聰慧與沉著,想起她在阿瑪死後堅強的走過悲傷的模樣。他的心中有某一個特別纖細的地方被觸動了,然而,仇恨之火很快的又在他心中重燃,他用甩頭,硬是甩掉那悸動的感覺。
屋裡有好一陣子的沉默,最後,阿斯朗沉沉地開口:"我命人遣返了你的兩個貼身女僕,從今天開始,你與我一同在這裡暫住一陣子。"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顫抖的問。他已經剝奪了她太多,這還不夠嗎?非得要逼得她全然的孤立無援,這樣才順了他的心?
"我需要人告知皇太極 我們成親的一個半月裡,你過得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遭到這樣無禮的對待,他相信皇太極會氣得發狂。
海棠瑟縮了一下,緊緊地咬住下唇。這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而她根本無力招架他的報復行動,在他面前,她永遠是屈居弱勢的一方。聽見阿斯朗欲舉步離開的聲音,她毫不放棄的再度重申她的要求。
"就算我與皇阿瑪得罪了你,但是薰尹她是無辜的,我希望你同意調派人手幫忙尋人。"
阿斯朗停下腳步,淡淡地回應道:"我說了沒有那個必要。薰尹格格的事你不必擔心,擄走她的人深愛著她,他不會傷她。北安王府、定王府就算派出再多的人手也沒有用,當他存心不讓人找到的時候,就算翻遍瀋陽城內的每一寸土地,也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
海棠的心頭微微地揪緊了。阿斯朗與擄走薰尹的人到底有什麼關聯?難道他----
"你知道薰尹的下落?"海棠急切地問:"請告訴我她在什麼地方?"
"我不能告訴你。"說完,他使頭也不回的離去。她救不了薰尹,救不了自己,最後還使自己變成阿斯朗威脅皇阿瑪的籌碼。她簡直不敢想像,當皇阿瑪知道她與阿斯朗之間的情形後,會氣成什麼模樣?
"對不起,皇阿瑪,對不起……"海棠軟軟地跌坐在椅子上,沮喪的淚水再也克制不住的迷濛了視線。
第七章
從阿斯朗不許她踏出凌河行館當天開始,海棠被安排住進行館中最偏僻、最東邊的角落"靜思閣",開始她形同冷宮的生活。相較於靜思閣的僻靜冷清,阿斯朗所居住的東跨院,幾乎是夜夜笙歌,即使是在行館中最偏遠的角落,也能聽到肆無忌憚的笑語喧嘩。
海棠伏案讀詩,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找來紙筆,她提筆寫了幾句短詩:
寵極愛還歇,恨深情卻疏,房前一步地,不肯暫回身;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
當虛假的甜蜜嘗盡,所剩下的就只有濃烈的恨意了。儘管靜思閣與東跨院相隔不遠,阿斯朗卻是連一步也不肯踏進來。落了地的雨無法重返雲端,潑出去的水也難再收回,分道揚鑣的兩顆心,只有如同兩道平行線般愈高愈遠。
望著白紙上的墨字,海棠微微地苦笑了。也許,這首詩就是她與阿斯朗之間最好的寫照吧?她很清楚自己在阿斯朗心中的定位,不過是個牽制皇阿瑪的工具而已。海棠不清楚皇阿瑪是否已知道她的處境,但是,許多天過去了,京城裡卻始終沒有傳出什麼消息來。
她不敢天真的以為皇阿瑪尚不知情,畢竟在阿斯朗有計劃的進行下,她與他之間的情形在京城裡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無疑的,她是屈居下風的人,從頭到尾皆處於挨打的局面。她的弱點太多,只要掐住她的弱點,阿斯朗就可以為所欲為。
她的沮喪不是來自於他冷漠的對待,而是因為自己竟成為牽制皇阿瑪的累贅,這才是她無法原諒自己的原因。若問她恨不恨阿斯朗?不,她不恨阿斯朗。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回到他倆初見面的那一天,她相信自己仍然會愛上他。
是的,對於愛上阿斯朗這件事,她從來沒有後悔過。只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恩怨太多,多到蒙蔽了他愛人的心,多到他的眼裡只剩下無盡的憤恨。
臨著凌河的行館夜涼如水,海棠想喝些熱水暖暖房,卻發現陶壺中已涓滴無存。一個連主人都輕忽怠慢的囚犯,又怎能要求奴僕們慇勤的服侍?靜思閣裡只有一個可供她差遣的丫環,而這丫環經常跑得不見人影,忽略著連主人都視而不見的夫人。
榮嬤嬤、婕兒被阿斯朗遣返,她的身邊沒有任何貼心的人,甚至連一個可以說話解悶兒的對象也沒有。她比誰都清楚這也是阿斯朗的報復行為之一。
皇阿瑪及各位親王給了他一個孤獨的年少歲月,他也有樣學樣的把同樣的伎倆用在她的身上。
拿起陶壺,海棠決定自己到廚房取水。要走到廚房,勢必要經過東跨院,但她一點也不必擔心會遇上阿斯朗,在如此深沉的夜裡,想必他早已在溫柔鄉中沉沉睡去。
瑟縮著單薄的身子,踏著晦暗不明的夜色緩步走向廚房,在經過東跨院時,她清楚的聽見房內傳來的聲音,那是她這陣子以來聽了無數次的嬌聲嚶嚀。
"啊......將軍……"酥軟婉轉的呻吟夾雜著急促的喘息聲,清清楚楚的迴盪在整個東跨院裡。
"喜歡我這樣嗎?"充滿魅惑及挑逗的低沉嗓音,那是海棠絕不會錯認的聲音。
"將軍,我……"女子的喘息益發激烈急促。
"這樣呢?"
"啊......將軍,求求您......"
"要我嗎?"欲擒故縱的笑語,邪惡的一如調情聖手。
"要......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