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印象嗎?」
觸摸著霞帔上精緻的繡工,描金衍鳳的圖案,霞帔的質料高貴不俗,一看便知非尋常人家所穿得起的。
熏尹淡淡地露出笑意,道:「我記得,這是我娘的嫁衣。」
宣臨溫柔地低語:「是的,你就是穿著這身霞帔與我拜堂成親的。」
「拜堂成親」四個字讓熏尹有些臉紅。
「我們既然拜堂了,那有沒有……」
熏尹說到後來,話聲愈來愈小,連在她面前的宣臨都沒聽到。
「什麼?」他在床沿坐下,頎長的身軀移近她。
「我們有沒有……」她已羞得滿臉通紅了。
「有沒有?」宣臨挑起眉,他只聽到這幾個字,所以還是不懂她究竟想問什麼。
熏尹的粉頰湧起潮紅,手足無措得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才好,後來還是宣臨會意了過來。
「你是指圓房?」他的語氣帶笑,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想問這個問題。
嗚……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喔!熏尹雙手掩面,尷尬地點點頭。
「還沒有。不過,這件事不急,等你養好了身體再說。」
「謝謝……」她紅著臉說道。
他的體貼讓她感動,她相信宣臨會是個好丈夫。
熏尹羞赧的神情令他心旌搖蕩,垂首囁嚅的紅唇深深地誘惑著他。宣臨無法不動心的按她入懷,感受她的體溫,感受她的軟玉溫香。
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吧!他盼望這一刻太久太久,久到當夢境成真的時候,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從她第一次帶著可人的笑容與他說話,不在乎他那人人畏懼的不祥煞氣,用那稚嫩的嗓音對他唱著蒙古族兒歌「宜爾哈姑娘」的時候,她就在他的心版上刻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
就算這十年來無法與她見面,就算她已經與宣豫指腹為婚,他依然要俘虜她的心,這輩子,他只認定她是他的妻子!
「宣臨……」她怔怔地被他擁入寬闊的胸懷,感受到他如波浪起伏般的激烈狂情,她只能回抱他,給予他所需要的柔情。
他托起她粉嫩無瑕的容顏,輕輕地命令道:「再叫一次。」
他只想從她甜蜜的小嘴中聽見他的名字,她喚他名字的語調與神情總讓他不由自主地心旌悸動。
像是明白他的用意般,熏尹紅著臉,噙著笑意再度喚著:「宣臨!」
宣臨激動的無法抑止,猛地托住她的後腦,激切地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印下他狂烈的深吻。
等了整整十個年頭,他終於等到他的「宜爾哈姑娘」了。
※ ※ ※
吩咐丫鬟照看熏尹之後,宣臨便退出紫京苑。
跟在宣臨身邊足足有二十年的北苑總管赫圖倫走在宣臨身後,不時用眼角偷覷著主子。
怎麼辦?要說嗎?該說嗎?
赫圖倫長歎一聲,猶豫不決。
他知道他只是個下人,雖然主子體諒他年紀大了,所以對他鮮少苛責,他的建議貝勒爺也總是耐心的聽,可是……他總是個下人哪!雖然貝勒爺沒拿他當下人看,但他可不能不懂規矩啊!
跟在大阿哥身邊二十年,他不是不懂熏尹挌袼在貝勒爺的心中有多麼重要。貝勒爺從十四歲開始,就一直在等熏尹格格長大;為了今天,貝勒爺整整等了她十年呵!
在北苑服伺貝勒爺的下人們都道貝勒爺無心無情,在北苑裡來來去去過許多粉頭兒胡同的姑娘,同貝勒爺總是玩過就丟,一點兒也不知道珍惜。
好不容易來了個苗族姑娘綺爾真,原以為貝勒爺真的為她動了情,可沒想到熏尹格格一來,貝勒爺就命她離開北苑,大夥兒這才知道貝勒爺遊戲花叢的個性一點兒也沒變。
但是,只有他這老頭兒知道──貝勒爺一直在等,等熏尹格格長大,成為他的新娘!在貝勒爺的心裡,從頭到尾就只有十年前在月夜裡對他唱「宜爾哈姑娘」的北安王府小格格!
就是知道貝勒爺對她用情極深,所以,當貝勒爺不擇手段地將她留在北苑時,他並沒有太過驚訝。他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也知道貝勒爺絕對不會放棄他的新娘,可是──
這回簍子可真是捅大了!
他搶的女人是北安王府的小格格,是定浚王爺認定的媳婦兒,是親手足宣豫貝勒的未過門妻子,是他宣臨貝勒的弟媳啊!
可怎知貝勒爺卻全都不管!
他只知道,這輩子他不會放開赫爾那拉.熏尹!
他知道貝勒爺桀驁不馴,他爾雅俊美的容貌只是個假象,在他的心中,堆棧了太多陰影,也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所以,他不管禮教、不管親情倫理,就算為了深愛的女人與整個定浚王府作對,他都無所謂!
唉……就是因為他知道貝勒爺用情太深,所以,他就算是想勸阻,也開不了口啊!
宣臨走回書房,隨意地在紫檀長椅上坐下,閉著眼睛似在沉思。
赫圖倫隨侍一旁,不敢打擾貝勒爺沉思。只不過,他從未見過貝勒爺有這樣深沉的思考,以他的睿智精明,任何事情對他而言向來都是輕而易舉的。
「赫叔。」宣臨突然開口。
赫圖倫嚇了一跳,忙應道:「貝勒爺?」
「你有什麼事想對我說?」
從小看盡了所有人的臉色,嘗盡人世間的冷暖,早已讓他練就極為敏銳的觀察力;他可以輕易的揣度他人心思,就像神算般準確;或許,宣豫會稱他為「淑勒」與「昆都倫」,頗有那麼一點道理。
「呃……不,沒什麼可以向貝勒爺稟報的。」
宣臨睜開湛藍雙眼,衝著赫圖倫直笑,笑得赫圖倫面紅耳赤,有著心事被看穿的狼狽。
「赫叔,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對這件事情不會沒有意見的。」
宣臨所指的「這件事情」,當然是指他硬將熏尹綁來的這回事了。
「那……奴才就斗膽直說了。」
宣臨一頷首,表示洗耳恭聽。
赫圖倫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貝勒爺,奴才不是不知道熏尹格格在您心中的地位,不過,格格總是出身名門,您就這麼搶了來,不免讓格格的名節蒙上一層陰影,這是奴才認為第一個不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