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希克雙臂抱胸,笑得開朗無辜。「我乖乖站在這兒什麼都沒做啊!」
「你、你——叫你的馬別騷擾我的!」
此時,琥珀已等不及主子相救,四蹄一撒,往坡上跑去。姑娘溜走了,石龍立起後腿發出不滿的嘶叫,接著掉頭回身緊追而去,故意在琥珀左右,又不超前,琥珀快它也快,琥珀慢它亦慢,兩匹馬兒雙雙越過丘陵,另辟有情天地。
沒了馬,想走也走不了。
笑眉眸中燒著兩把火,執拗的性子張揚起來,愈是走不了,她愈要走,二話不說,舉步便往下坡去,雖然小腿仍感刺疼,步行猶如龜速,但邊走邊跳,一小步一小步,總能走回華家棉田。
身後那名男子跟了過來,不遠不近,一下子在左,一下子在右,這瞬間,笑眉感覺自己好似琥珀,而那頭討人厭的大灰馬就這麼著尾隨不放。
「嘿,笑眉——」
「不要叫我!我不要跟你說話!」
「姑娘,我想說——」他伸手探向她。
「不聽不聽!你別碰我!」她嚷著,本欲擋開男子伸出的大掌,腳下卻踢到突起的土石,小腿的傷猛地抽痛,她支撐不住,哎呀一聲攀住霍希克提供的健臂。「好痛……」她吸著氣委坐下來,腿上疼,肩頭也跟著疼,那模樣可憐兮兮,既氣憤又無可奈何。
「唉……我想說,前面的地不平,要你小心,誰知道……」他聳了聳肩,薄唇抿著一個要笑不笑的彎度。「你不聽我說。」
她狠狠瞪了男子一眼,才發現自己的小手還捉住人家的掌,握得如此用力,像在茫茫海面上尋到一根浮木。她心跳加促,猛地放開,尚不及收回,霍希克反手一抓,大掌包裹住她的柔莫,掌心溫熱而堅定,透過小手上的毛孔,一股戰慄直直灌入笑眉心底。
「你、你想幹嘛?」笑眉知道,這樣的問句實在很不高明,可兩個人貼得好近,他身上的氣息帶著青草的爽洌,幾縷淡發飄在峻頰邊,他對住她笑,酒窩該死的迷人,柔和著太過深刻的輪廓,讓她的思考大受影響。
「我很想你,姑娘。」語氣低而啞,蕩在風中。
他喚她「姑娘」,是一種親暱的稱呼,彷彿他是她的情郎。
聽見表白,笑眉試著抽回小手,可惜徒勞無功,臉蛋雖紅,她也不示弱,鼓勇輕嚷著:「我不聽你胡說八道!你這個、這個——」她頓了會兒,想著適當的罵詞,「無賴!」上回罵他「無恥」,反被他將了一軍,這回斷不能重蹈覆轍。
他爽朗地開口大笑,上身亳無預警往後躺下,連帶將姑娘帶進胸懷中。
笑眉撞進他的胸口,抬起頭正要罵人,他另一掌已偷偷來到她的身後,按下她的腦勺,那股壓力讓她的臉蛋朝他俯下,兩張唇就這麼密密地接在一塊了。
又是那種昏亂的感覺,心在瞬間被震飛到天雲外,又酥又麻。
笑眉星眸微合,迷亂的神智在男性的手繞到酥胸前時陡然驚醒,她瞠大眼睛掙扎起來,未被握住的一手不住地捶打,她擺脫了糾纏的吻,人還在他懷中,玉手已然揚起,對住他的臉龐又是甩掌,「啪」地一聲清清脆脆、乾淨俐落,此刻陽光充足,與之前在窯洞中不同,笑眉看見他的臉頰上登時浮出紅紅的掌印。
四周沉靜,一男一女又陷入對峙,他躺在草地,她伏在他身上,姿勢曖昧,眼神迷離,而風依舊頑皮,將兩人的氣息和著青草香氣傳進彼此的呼吸中。
許久,霍希克歎氣,舌在口腔中抵了抵挨摑的那面頰,平靜地道:「這回,你倒是留情了。」比之上回,這次是小巫見大巫。
「留個頭!」急聲反駁,手二次揚起。
她絕不是潑辣的姑娘,但不知是何原因,在這異族男子面前,她總是三兩下就被撩撥,他的一舉一動,暫且不論真實心思,入了她的眼,全成可惡可恨之舉。再然後,她的惡性便被挑起,怒火在方寸燃燒,一些反抗的動作未經思索,就隨著意識做出來了。
霍希克可以輕易地將她制伏,可以輕易地躲過熱辣生疼的掌摑,可以對一個姑娘為所欲為,他不動,還是笑著,雙目直直地望住她。
「你、你——」她作勢欲摑,手臂高高揚著,但見他坦率等待的模樣,心沒來由地擰著,這一掌如何也摑不下去。
「為什麼不躲?」好畢,心情起起伏伏,真的好累。她問著,手終於放下,眼瞳中沾染著落寞和疲憊。
男性的大掌爬近她的臉頰,將散在秀額前的烏絲撥至耳後,他端詳著,唇邊的笑加深了。「躲開,你打不著,心裡會不暢快的。」
驀然,笑眉眼眶發熱,勉強又問:「我暢不暢快是我自個兒的事,同你不相干,你又何必如此?」
那對眼深深地瞧她,金褐的光芒閃爍,一明一滅,意味深遠。
「我喜歡見你笑,無憂無慮地開懷暢笑,我想,那一定很動人。」他緩聲道,腦中描繪出景象,「你該笑的,不屬於哀傷……騎著大馬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眉間的神采教人著述,我很喜歡那樣的你。」
「那樣的我一無是處。」不懂自己哪一點吸引著這個男子?
她從未察覺自己有多可人嗎?似一朵紅玫瑰,熱情而瀟灑地綻放,在神祇指中,靜靜化作猛虎永遠的渴慕。
「我就愛那樣的你。」他安靜地結論,卻震得姑娘耳鼓生疼。
陡地,笑眉懵了,怔怔然地看著他,兩張圓容離得好近,近到她在男子奇特的眼瞳中分明了兩個自己。臉頰熱熱癢癢的,她抬手去摸,沾了一手濕,才明白自己在掉淚。
「我、我不愛哭……霍希克,我很少掉眼淚的……」她邊說邊拭,愈拭愈濕,聲音哽咽破碎,「我真的……不愛哭的,我、我……」
「我知道。」他拉下她,讓她的小頭顱擱在胸口上,掌心緩緩撫著她的發,緩緩歎息,「我都知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