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魂似地落到三樓,卻發現樓梯口上坐著陳小燕。
「朱梅,我在等你。」
刻板的學校生活的壞處就是誰都知道你的行動軌跡。
「我問了范思那天下午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聽。」
「她承認自己錯了,但絕沒有……」
「我不想聽!」
「她並沒有想傷害你的意……」
「我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我崩潰似地大喊著。
「朱梅,你想與范思絕交嗎?」
「沒錯,我討厭她,我不想再與她有任何瓜葛!」如果不在乎,心就不會這麼痛吧,陳小燕嚴厲的話語更刺激了我負情緒的增長,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
樓梯上有人走動的動靜,我抬頭看,短髮高挑身材的少女臉色蒼白地看著我。
這是我三天來第一次看見她,在最糟糕的時間和地點。
你像愛戀情人般愛戀著范思吧?
熱氣由心中湧向眼底,誰會愛她啊,我又不是變態。
「原來如此。」蒼白美麗的少女點頭說:「我的存在的確不如你所喜愛的人。」
我無法移動,無法開口說話。胸口像是什麼堵塞著,我拚命壓抑著,怕稍一動作,便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像愛戀情人般愛著范思吧?
以前從未想過的事情,如今卻像按了重播鍵的錄音一樣,一遍一遍在腦中迴響。
「你想知道得更詳細嗎?是我引誘楊如華的,他竟找我炫耀你們的約會成果,結果連接吻都沒有,挺神經的,我提議練習一下,他也沒拒絕,看來他不像他說的那樣喜愛你嘛。」
「別說了,別說了。」我承受不住捂著耳朵哭叫著,我從未見到范思這樣冷淡無情過。不要那樣冷冷地對我說話!不要指責我!
「如果我真讓你那麼難受的話,那就不再做朋友好了。」
我驚呆地張大眼看著范思不在乎地說完這句話後。就從樓梯上走掉。淚水瞬間模糊了我的雙眼,世界上的一切我都無法看清楚。
你像愛戀情人般愛著范思吧?
而我卻被拋棄了。
我機械地爬著樓梯……不做朋友啊,反正我所有的朋友都是因與范思在一起附贈似的,沒有朋友也無所謂。
***
天氣比起前幾天來,顯得清爽許多,太陽持續著不溫不火的熱力,藍天白雲下的操場靜悄悄的沒半個人影。
早自習後想避開眾人如刺的眼光而下樓轉悠一圈,卻被一年級的學弟學妹圍堵在校園一角的花壇上,而被迫蹺課。
昨日清晨楊如華留下的手腕瘀腫還未消退,不知一向明哲保身的我又如何得罪一年級的學弟學妹了。
「喂!」
我茫然地看著先出頭的女孩子,有奇異的熟悉之感,不過在同一個學校裡,也許曾經見過面吧。
「你很不上道耶。」美麗的女孩子說話卻很粗俗,更有熟悉感了。
「請指教。」怎麼個不上道法呢。蹺了英語課我寧願再上一堂社會課。
話雖粗俗,聲音卻有種催眠的功效,幾夜無法安眠的我,眼皮慢慢垂下,幾乎想睡在水泥台上。
「……都是因為你,王默才會被刷下!」
周圍模模糊糊的人影,是男生的聲音,說什麼藍球之類的。教學樓裡的學生大聲朗讀的聲音隱約傳來……這幾個人一年級就蹺課,膽子真大啊。
「喂,不要裝聽不到王默講話。」大聲說話的音調變得刺耳,使我的腦袋隱隱作疼,同時肩臂被抓住,身體被劇烈地搖晃著。
「趙,趙思月,別再搖她了,她臉色好難看呀。」
我感激地睜開眼,是個娃娃臉的男孩子,似乎也見過面……放鬆感傳遍全身,神志往更深處滑去。
首先映入眼中的景色是湛藍的天空,飛機轟隆隆地橫跨天際,留下絲般的白線,漸漸散開變成長長的團團的飛機雲。
爾後是綠得耀眼的樹葉,周邊閃亮的光線晃得人眼中有輕微的無距離感。睜開眼時,旁邊是團形的冬青樹,紅色與白色的花蕾隱藏在橢圓形樹葉中,那是薔藏的花苞。
左臂處有微微的刺癢感,我摸過去,卻是螞蟻,把它放開,慢半拍的我才意識到自己仰睡在花壇的水泥台上,身子痛得要命,又有深深的倦怠感,頭昏昏痛痛的。
操場還是靜靜的,第一節課還沒上完吧。渾身沒有力氣,動也不想動,陽光高照,卻奇異地感覺到冷。
記得昏睡前周圍還圍有三四個來意不善的一年級學弟學妹的樣子,卻好像什麼都沒問就跑掉了。
依稀聽見什麼籃球的,我只認識打排球的朋友啊。
不……不是朋友了,我……已被拋棄了。
我絕望得幾乎要死掉了。
絕交……斷絕所有過往,往後即使見到也裝作不相識。我所熟悉的開懷的笑、溫和的神情、清麗的容姿,不會再從我眼前重現……她,會為誰而笑,為誰落淚,讓著誰,寵愛著誰。
深深的如墜深淵的心,絕望的麻木的感情,我無法理清發生在自身周圍的事情。混亂的一個星期;雖是交尾款卻可說是快樂約會的星期日,撞見楊如華與范思接吻的星期一,被陳小燕責備的星期二,被楊如華認定我不愛他而愛范思,與范思絕交的星期四,蹺課在花壇睡覺的星期五……
為什麼被責備的總是我?為什麼眾人都相信范思與楊如華接吻是開玩笑?
第1個問題也許是因為我太任性和人際關係失敗的緣故。而第二個問題呢,是因為大家偏向於金童玉女的兩人應該兩情相悅的觀念吧?
我一直無法忘記,在說喜歡楊如華的那個下雨的夜晚,聽到大家傳言他們兩人交往的消息。
……也許相反,因為受到兩人交往傳言的衝擊,我才會說喜歡楊……像楊如華所說的……獨佔范思的方法不是爭奪,而是把她的目光完全吸引到我身上來,又使每一個想接近范思,有非分之想,條件又出色的男子失去機會……注意那些完美的男性,不是因為我喜愛,而是靜靜觀察著,防止他們有奪走范思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