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紗……雲紗……」他低低吟著她的名,想將她再度擁入自己的胸膛。
「不要……」雲紗搖著頭,推拒著,迷惘又受傷地凝視著他,「我已經努力克制了,為什麼你偏偏還來招惹?你的心中早已佔據了別的姑娘,我什麼都不是……」
向漠巖挺直了身子,不信任似的看著雲紗。他的眼神變得怪異,沙啞地問: 「我心中有誰?」
「你的心屬於朝顏。」雲紗的語氣很平靜,小臉卻佈滿了苦澀。
「是誰告訴你的?!是誰?!」
他忽然抓住雲紗的上臂,盯著她的眼光變得冷酷,就連語調也相同硬冷:他的臉色刷地慘白,和雲紗的一般。
「不用誰來告訴我,你連受傷昏迷的時候,也喚著她的名。」
好痛好痛啊!雲紗閉了閉眼,分不出是嘴裡的傷,還是他加壓在臂上的力道,只覺得疼得直冒冷汗。
向漠巖聞言,雙手一震,竟握不住她的臂膀。這時,案上的燭火突然向上竄燒,將屋內照明了幾分。
「朝顏是你的最愛,當初你該用盡心力讓她瞭解,不該放手的,你卻放手……可是你對朝顏永難忘懷啊,她一直存在你的思緒中,一直一直是最美好、最深刻的記憶……」
「別提這個名字,我不想聽!」他深沉而魯莽地命令,眼底掠過一抹陰影。他努力要驅逐這段感情,不想聽到這個名字,不要讓人看穿內心。
但雲紗仍說著,不住地說著,「為了朝顏,你連生命也能犧牲吧!你對她永世癡心,永遠執著,已經沒有剩餘的情愛對待別的姑娘……」她在剖析向漠巖的感情,同時也是剖析自己的。他鍾情朝顏,而她鍾情於他,這世間男女究竟是怎麼回事?注定一個人要為另一個傷心……
「不要再說了!」他暴躁地吼。
而雲紗也說不下去了,硬塊哽咽了喉頭,嘴裡的血流得更凶了;她還想說話,一開口,血就沿著唇角溢了出來。
「該死!該死!」向漠巖咆哮得屋頂都快掀了;他的咆哮包含了好多情緒,有責難,有憐惜,還有絞得他頭昏眼花的心疼。
他伸手要拭去她嘴角的血,她卻躲開了。向漠巖感到一絲絲失意,凝望著她,他嚴肅而沙啞地說:「雲紗,你聽我解釋……」
「向二哥,」雲紗緩緩啟口,微亮的火光,映出她的美麗與哀愁。「你不需要解釋什麼,我只是……只是好想見見朝顏,我想,她一定很美很美,又很好很好,才讓你這般難以忘卻。」她吞吞口水,連帶嚥下口中的血,全是苦味,既澀又腥。
接著她又道:「我只希望你能快樂。往後,你必然會遇到如同朝顏這麼好的姑娘,你應該擺脫過去,別讓人家想愛你,卻無從愛起。」
說完,她不理也不看他,捂著唇,生怕自己會出聲哭泣,腳步紛亂、頭也不回地奔出屋門。
向漠巖卻呆立在那兒,不言不語,久久、久久……
第五章
嘯虎堡正面臨了前所未有的風暴。
連著兩日,雲紗如同逃避瘟疫一般地躲著向漠巖。
他很想私下和她談談,雲紗卻總有辦法避開,整天同堡裡的丫鬟們黏在一起;她也不再一個人熬夜趕工,防著他,防得滴水不漏。
這兩天,堡裡的人簡直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向漠巖變得易怒而暴躁,像吞下幾斤的炸藥,還沒開口,火藥味就漫得四處皆是,原來的冷靜和溫文,早不知拋到幾重天外了。
畫麟閣的書房裡,桌上攤著馴獸園送交的報告,向漠巖無心細看,想要鎮定心神,字裡行間全是雲紗的臉,她雙唇的幽香,還有她那番話, 這時,門上傳來一陣輕叩。
「進來!」他不耐煩地咆哮,震得別人耳根子生痛。
進來的是碧三娘,她神色自然,挑了挑眉環看周圍,「畫鱗閣裡何時遭竊了?怎麼這等亂象!」
她腳步小心地越過散在地上的書冊文具。那是向漠巖的傑作,找不到時機和雲紗說話令他感到挫敗,腦海裹又偏偏擺脫不去佳人倩影;他不住的想,就不住的煩,不住的煩,就不住的扔,扔得桌上光光滿地髒。
向漠巖睨了三娘一眼,繼續低下頭研究著桌上現存的一份文書--他看得下去才怪,雲紗的小臉又在晃動……天啊!他有種撕書的衝動。
三娘跨過地上的毛筆架,終於站在桌邊。她雙手置於桌綠,企圖引起注意, 「堡主,三娘有個建言:若堡主願意的話,這陣子挺適合到長白山的別莊小住,順便巡視一下獵獸場。」
「有話直說。」向漠巖連頭都懶得抬。
「根據三娘診斷,您全身火氣,藥石罔效,一時半刻是滅不了了,再持續下去,難免氣血攻心,所以三娘建議堡主應速速移居長白山麓的別莊,那裡終年積雪,天氣寒冷,定能化解堡主體內的異常火氣。」
三娘說得頭頭是道,對向漠巖鐵青的臉視若無睹。
三一娘,別來惹我。」他的語調足夠嚇退三個大男人,接著再補一句,「特別是現在。」
三娘不是不怕,她也是人,還是一個「柔弱」的女人:只是這低潮氣氛壓得堡裡的人快難喘息,堡裡好幾個人對她求了又求,要她渦來探聽一下,她只得硬著頭皮前來。說真話,堡主這副模樣,她也是頭一回瞧見。
為了不負眾望,她「威武不能屈」地說:「這兩日,堡主沒一刻心情好過,不用三娘惹您,您早就讓人給惹毛了。」
向漠巖冷冷地瞪了三娘一眼,重重地蓋上文書。
「你不要用眼光殺人,三娘經不起嚇的。」她真被嚇得倒退了兩步,拍拍心口,竟還是不知安分,繼續發揮她大無畏的精神,「如果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堡主為何不說出來?三娘縱使不才,也多了一個人能出出主意。堡主一直將事擱於心底,不說也不解決,一個人使勁兒地煩躁,終究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