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問君可憐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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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在他掌下的臂膀瑟縮了;雲紗方寸抽痛,她餘悸猶存,臉色原就蒼白,但向漠巖這一番厲聲厲言,無情地擊入心窩,一瞬間,她的臉蒼白如鬼,驚懼痛苦。

  「我不是……我……很認真在學了……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她聲音虛弱。

  一旁的人全震住了,從未見識過向漠巖這番神態,純粹的暴怒,無理性的發洩怒氣,像一個任性又惡劣的孩童,沒法理解。

  「不要一直道歉!你只會說對不起而已嗎?我不喜歡聽!現在,我要你的親口承諾,說你會懂得保護自己,別再依賴他人,別給人添麻煩!」他失了理智的咆哮,緊盯著她,臉色也蒼白了,額角的青筋劇烈跳動。

  「向漠巖!你太過分了!」朝顏看不過去,撐起身子,惡狠狠的瞪著他,「錯在那頭鷹,它野性難馴,干雲紗何事?你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一古腦兒的發脾氣?雲紗受到驚嚇,你難道瞧不出來嗎?」

  如同一盆冷水淋下,冷意由頭頂灌注,延伸到四肢百骸。向漠巖身體震了震,倏地清醒過來。

  他到底著了什麼魔?說了什麼混帳話?思緒和行為跳脫了軌道,連自己也無法掌握,這一團的雜亂無章,所為何因?只單純為了雲紗不懂保護自己,還是……因為讓大哥摟在懷中的那個人兒?今生已無機會,如同大哥一般堂而皇之的擁抱她,堂而皇之的流瀉出溫柔? 好幾雙眼,同時責難的射向他。他真是失心瘋了,竟惡劣至斯!向漠巖下意識地想掩飾狼狽的感情,想排除心中難當的疼痛;他對雲紗做了什麼? 雲紗,雲紗……

  他不理別人對他的不滿,眼裡的怒意盡失,瞧著雲紗,直直地、仔細地瞧著那張小臉。仍是一樣的美麗容顏,卻染著死灰的蒼白。

  陡然間,纏繞在心坎的痛無預警地加劇,向漠巖一陣心如刀絞,冷汗便由額上直冒了出來。

  她抖得像受驚的小兔,如風中落葉;他想摟近她的身子,她掙扎著不願倚向他。他穩住了她的雙臂,眼光緊盯著她,裡面盛滿了祈諒、痛苦和憐惜。

  「雲紗……」他有千萬句話要對她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不想成為你的……包袱。」雲紗咬著唇,咬得好緊,似乎不覺得疼。

  不要流淚啊!那只會讓他更輕蔑自己。她的神志迷迷糊糊,嘴邊幻化著笑,蒼涼而空洞。原來幸福是這麼脆弱的東西,才滿滿捧在手心,不及細膩溫存,竟已由指縫間流失,碎殘一地。

  「你總是待我好,疼我、憐惜我,是雲紗沒用……我真的很沒用,什麼都學不好。」她喃喃的說,自己也不太知道在說什麼。她的身子晃了晃,想躲開他的手,想思索,可是,她根本無法思考;她費力的和眼裡那團霧氣掙扎,費力的要擺脫暈眩,「我還是我,我沒辦法成為你……想要的人,我只會是你的麻煩……」

  「雲紗,我不該說那些話,我不是有意的!」他好懊惱,懊惱得快死了,「我只是擔心你,害怕你會受傷。雲紗,你信我!」

  忽然,雲紗朝他飄忽的笑了笑。

  「向二哥。」她輕輕地喚了一聲,那朵令人心痛的笑花仍綻開著,「雲紗想問一件事……今天,若是我和朝顏的角色對調,換成我……受了傷,對朝顏,你是否……也會這般失控的暴跳如雷?」

  雲紗的問題讓向漠巖怔住了;不只向漠巖,在場的人都怔住了。

  ***************

  「雲紗,你誤會了,別胡思亂想啊。」朝顏急促地開口,倚著向翰海的臂膀站立起來。

  「朝顏別擔心,我只是……只是想弄清楚一切。這真的是一團亂不是嗎?」雲紗繼續仰視著向漠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為什麼不回答呢?這個問題當真如此之難?唉,你不說,我也明白的……你心中縱使有我,那又如何?終是及不上朝顏千萬分之一……」

  她忽地摀住嘴,拚命嚥下竄上喉頭的哽咽,眨著眼,怎麼也不願讓眼淚流出,可那氤氳的淚霧存心與她作對,她越是眨動眼睛,視線便越模糊;透過漫開的淚珠,她瞧不清楚他了,她臉好熱,心卻是冷的。

  不知,有時是一種幸福;洞悉了最不該明瞭的真相,反而成為凌遲。他憐惜她又如何?她不要他同情,不要他憐憫!

  忿忿的,雲紗用力推開了向漠巖,不假思索地往離自己最近的馬匹奔去,翻身上馬,動作俐落完美,是這陣子她苦練的成果。這一連串的動作迅速無比,向漠巖無法反應了,被她的話震得心魂欲裂,腦子一片空白。

  「雲紗!你聽我說呀!」見雲紗騎馬朝一片曠野飛奔而去,朝顏同時掙開丈夫的懷抱,跟著翻上另一匹馬,韁繩卻讓向翰海扯了住。

  「別妄動!你受了傷,還想去哪裡?」他的眉心糾結。這局面真是亂!

  「當然是追雲紗去。我這是哪門子傷?雲紗受的傷比我痛上千萬倍,可有人憐她嗎?」朝顏大喊著,極端不滿地瞥了向漠巖一眼,「別人不管她死活,我管!我要去追她,還要勸她,這輩子別嫁給姓向的!」

  說完,她扯回馬韁,一夾馬肚,如風的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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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色淡粉衣裝伏在青青草原上,憐弱的肩頭顫抖著。雲紗把臉埋在臂彎裡,烏絲披散了整片背脊。她任著馬兒茫無目的的奔馳,走去哪裡一點也不重要了,就連何時滑下馬背,她都不清楚了。

  腳踝或許傷著了,她模糊地想著,卻一點兒也不想動,只是靜靜的伏著。眼淚如清泉般不住地湧出,溢出眼眶,滑過頰邊,然後再一顆顆滾入青青草地。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傻,竟那般堅信著自己能佔據向二哥所有的心思和情愛。她因他的情深意重而盡傾芳心,也因他的情深意重而傷痕纍纍。她信他,一直是堅信不移的,但如今,竟怕他與她的誓言會不堪一擊,盡負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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