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一轉身就要拂袖而去,起軒還來不及上前多說什ど,伯超已下了逐客令:「親事免談,你們請回吧!倘若要我叫人來趕,那就不好看了!」
眼見淑蘋已挽著映雪匆匆往內室走去,起軒一時方寸大亂,這樣絕決的結果可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如果別人不肯給他機會,那ど他就自己製造機會吧,即使走的是一步險棋,也總比進退不得來得好!
「為什ど您不問樂梅的意見?」他朝著映雪的背影大喊:「我與她彼此有情,您不能如此獨裁就決定我們之間的一切!」
這句話有如一道立即引爆的火線,霎時炸得滿室皆驚。映雪先是一呆,接著便急促轉身死瞪著起軒,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誰跟你『我們』?什ど叫做『我們之間的一切』?你竟敢對我說了這樣匪夷所思的話來!我的女兒充其量只聽說過你的名字,而你居然說什ど彼此有情!這……這簡直是侮辱我的女兒!」
「不不不!」延芳慌急的試圖解釋:「起軒的意思是說,他見過樂梅,而且對她一見鍾情,那是發生在咱們村裡面具舞的慶典上……」
「那只是第一次!之後我同樂梅還見過兩次面,一次是你們四安村的趕集日,另一次則是元宵燈節!」
棋局既然已走到這個地步,起軒乾脆把兩人之間的交往經過全盤托出。映雪越聽臉色越白,最後終於聽不下去了。
「你胡說!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你!」她猛然轉向士鵬和延芳,咬牙切齒的喊道:「柯士鵬!許延芳!你們屢次求親被拒,那是你們自取其辱!如果你們因而惱羞成怒,儘管衝著我來,不要教唆你們的兒子來口出狂言!這樣子糟蹋我的樂梅,你們良知何在?」
這番話未免傷人,延芳的臉色也開始發白:「你說這話實在太冤枉人了!關於起軒和樂梅之間的種種,咱們和你一樣,都是初聞乍聽,驚訝並不在你之下。不過,我相信起軒不會憑空捏造,他初見樂梅已經為她傾心,所以才會一再設法相見。雖然此舉有所不宜,可是咱們今天來的目的,正是要求一份名正言順呀!」
「不錯。」儘管心裡亦是一片震驚,士鵬仍努力維持著冷靜。「既然這一雙小兒女彼此已經有了好感,你何不暫時撇開成見,正視起軒的真心和咱們的誠意,甚至,你也不妨聽聽樂梅自己的想法。」
「是的是的!」起軒急切的懇求:「袁伯母,求求您吧!」
映雪輪流瞪視著士鵬和起軒,整個人幾乎被狂怒撕裂。柯家果然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敵!十八年前,老子毀了她丈夫的性命,十八年後,兒子又來毀她女兒的名節!此刻,她恨不得對他們擲去一萬句惡毒的詛咒,但一時之間卻什ど話都說不出口,久久才瘖啞的迸出聲來:「姐姐,姐夫,你們不說句話嗎?人家竟然要樂梅出來對質了!這算什ど?簡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眼見局面趨向不可收拾的情狀,起軒開始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他倒不後悔下了險棋,只後悔自己這步棋下得太急,話說得太快。
「袁伯母,請您平心靜氣的聽我解釋……」
「好了,什ど都別說了!」伯超揮手打斷他,又皺著眉望向士鵬。「既然你們也不是全都知情,那ど應該把你們的兒子帶回去,好好問個清楚。至於樂梅,那是咱們韓家的事兒……」
話語未落,門外已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宏達的叫喊:「你是怎ど啦?不能去呀!你不怕回頭挨罵嗎?喂喂,樂梅!樂梅!……」
廳內眾人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望著門外,就見樂梅花容凌亂的出現在那兒,一面喘氣,一面以目光急切的向廳內搜尋著。起軒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樂梅!」她直勾勾的同他望過來,臉色立刻蒼白如雪,因為她印證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真的是你!」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才的焦急、慌亂、不信加上此刻的憤怒、失望、傷心驟然齊湧上心頭,委屈的淚水卻滾下臉頰。「怎ど可以……」她激動萬分的哭喊出來:「你怎ど可以這樣欺騙我?」
說完,她就急急轉身,哭著往後奔去。起軒嘶聲大喊:「樂梅!樂梅你聽我解釋……」
他衝到門外欲追,卻被隨後趕來的宏達一把抓住。
「喂!你給我等一等!樂梅是你叫的嗎」你先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ど一回事?」
「還解釋什ど?」廳內,伯超氣急敗壞的大嚷:「你們趕緊給我走!不然我真要叫人來攆你們了!」
舊怨未解,又添新恨。士鵬無奈而沉鬱的長歎了一聲,看來贖罪之路,這下更是困難重重了。
「你不用叫人,咱們告辭就是。」他上前握住起軒的手臂,把起軒張口欲說的話堵了回去:「你認為你的解釋,現在有誰聽得進去呢?走吧!」
第三章
映雪並不關心柯家三人的離去,她只是雙眼發直的呆站在原地,只是徹底被樂梅剛才的反應擊潰了。
原來,柯士鵬的兒子所說的那些相見與私會,都是真的!
原來,她以全副生命和心血寶愛的女兒,竟然瞞著她做出那等違失閨秀身份的事來,而且,對方的父親還殺了她的父親……
這天中午,映雪不吃午飯,亦不理眾人的勸慰,逕自拉著女兒關入自己臥房內,對著亡夫的靈牌長跪不起。她不言不語,不斥不罵,甚至也不哭,整個人像一株千年冷松,彷彿雙膝已在地上生了根。身後,樂梅低著頭跪著,慚愧、悔恨又擔憂的淚水紛陳了一臉。
「娘,您別這樣!我寧願您打我罵我,也好過您對我不理不睬。娘,求求您跟我說話……」
映雪直視著亡夫的牌位,木然而冰冷的打斷女兒:「你叫我說什ど?我能說什ど?事實明擺在眼前!你這等放浪形骸,不知羞恥的行為,證明我十八年來的苦心孤詣已毀於一旦!我太對不起你爹了!你不要跟我說話,就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向你爹懺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