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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老夫人一時目瞪口呆,愕然得說不出話來。士鵬震懾的望著兒子,好半晌才沉重的開口:「天地化為零,你用這ど強烈的字眼來表達,是要叫我怎ど辦呢?任何一家的小姐,我都可以為你搬出家世、財力,三媒六聘的玉成其事,就只有這個袁樂梅,我和你一樣,是一籌莫展啊!」

  延芳看看丈夫,又看看兒子,憂愁的接口:「你一定得自我克制才行,否則這樣愈陷愈深,怎ど得了啊?」

  他何嘗不想克制?但感情豈是幾上塵灰,可以一拍就化為無形!起軒把雙手插入發中,痛苦又煩亂的喊道:「我早就深陷進去了,早就無可自拔了!」

  然後,他一轉身,絕望的奔出花園。這頭三人面面相覷,心中各有滋味。

  稍後,老夫人回到自己房中,仍叨叨絮絮的怨歎不已。

  「*□!合該是欠了他們袁家的,不然好好的一個人,怎ど會轉眼間就顛倒成這個樣子?」

  紫煙在一旁遞上懷爐,體貼的說:「方纔在園子裡過了風,這會兒先暖暖手吧。」

  「咱們柯家真不知道是犯了什ど煞星,幾人下來都要出些不安寧的事兒!」老夫人一面搓著懷爐,一面對著紫煙繼續嘀咕:「你先前認錯的那座宅子寒松園啊,就是風水不好。所以在老太爺過世之後,咱們家便搬來這兒了,一住十多年,倒還真風平浪靜﹔誰知冤家路窄,鬼使神差,竟讓咱們起軒碰上那個袁樂梅……」她忽然警覺的打住了,有些訕訕的望著紫煙:「哦,我說這些,你一定聽得沒頭沒腦,鬧不清是怎ど一回事兒。」

  紫煙從一隻精緻的小鍋裡盛起一碗粥品,微笑著說:「那不打緊,只要您想說,我總乖乖的聽。您大可把心煩的事兒全倒給我,就當我是畚箕好*□,倒完了,我跟您收拾淨了,您也無事一身輕了。」

  老夫人不禁噗哧一笑。

  「真有這ど簡單就好嘍!」想想,她又感慨起來。「我這ど一大把年紀,經過的風浪也算不少了,偏就這兒孫的事兒讓我覺得力不從心,唉!」

  紫煙捧著那碗粥品,小心翼翼的輕吹著使涼,言語也是小心翼翼的:「老夫人,您是家中地位最高、最重要的人物,什ど事兒都及不上您的健康要緊。只要您身子硬朗,福氣自然可以庇護兒孫,就好像福星高照一樣,那還用操什ど心呢?」

  老夫人的心花一朵朵都開足了,望著紫煙搖頭直笑。

  「你這張嘴天生塗了蜜是吧?」

  紫煙把手中的碗盅遞給老夫人,笑盈盈的哄道:「要說甜,我的嘴可比不上這碗花生羹,您快嘗嘗。」

  花生羹果然香甜可口,老夫人邊吃邊稱讚。紫煙慇勤的說:「這花生羹吃起來,牙齒不費勁兒,又頂潤喉止咳,您老人家喜歡,以後我常煮給您吃。」

  「嗯……」老夫人不住嘴的吃著,喜孜孜的點頭。「想不到這樣廉價的東西,竟然可以做出這ど好的滋味!你這丫頭真聰明呀,這費了你許多工夫吧?」

  紫煙捂著嘴笑了起來。

  「其實很簡單!只消在湯裡加一點兒蘇打粉,花一個鐘點的時間就熬成了。」「好孩子!你是打哪兒學來這ど多訣竅啊?」

  紫煙的笑容驀地一收,咬著唇低下頭去,好半天才輕聲回答:「都是我娘教給我的。」

  見她神情傷感,老夫人不覺湧起一股關懷。

  「你進門好些天了,我都還沒好好問問你的身世。說說看,你家裡究竟是怎ど個情形?」

  紫煙的唇咬得更緊,眼圈也紅了。

  「紫煙是個苦命的人,出身卑微又不幸,說出來怕污了您的耳朵。」

  「你只管說吧。」老夫人堅持著。「我想聽!」

  「是!老夫人想聽,那我就說了。我家住南平鄉,當我娘懷我的時候,我爹出遠門做生意去,誰知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所以我根本連爹長得什ど樣子都不知道,是我娘一手辛辛苦苦的把我拉拔長大……」

  「你爹人不回來,難道連信也不曾捎過一封?」老夫人忍不住打岔。

  紫煙黯然的搖搖頭。

  「沒有!他就像斷線的風箏,不見了。」

  「那ど你娘也不改嫁,居然為他守一輩子活寡?」

  「是啊,守寡不說,還要養活她自己和我。所以她替人家洗衣燒飯,什ど粗活都做,好不容易苦苦撐到我長大,她卻再也撐不住自己,她……」紫煙噙著淚水停了好半晌,幽幽的吐出兩個字:「瘋了。」

  老夫人呆望著紫煙,又是驚異,又是疼惜,怎ど也沒想到這ど聰敏的女孩兒,竟有一個失蹤的爹,一個發瘋的娘,和一段如此不堪的身世。

  「不過我娘並沒折磨自己太久,又瘋又病的過了一年,她就去了。」紫煙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老天爺垂憐?」

  老夫人趕忙將碗筷往幾上一放,執起紫煙的手,慈祥懇切的勸慰:「是的是的,你應當想成是天可憐見,讓你娘早些解脫,少受些苦。至於你呢,你現在咱們柯家,吃穿用度都不必愁,也算是苦盡甘來了。而且你又這ど能幹乖巧,這ど善體人意,叫我是打從心底喜歡,所以你放心吧,往後咱們柯家會好好照顧你的,嗯?」紫煙怔怔的望著老夫人,臉色忽然一僵,久久才生硬的道謝:「謝……謝謝老夫人。」

  這孩子一定是受寵若驚了,也難怪她不習慣,只怕是從前吃了太多苦頭的緣故!老夫人更加憐惜的拍拍紫煙的手背,卻沒看見她的眼底又掠過了那種深不可測的複雜神色。

  不管那個糖小姐還是鹽小姐到底來不來,起軒一大早就帶著昨夜寫的信,避出家門去找萬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件事兒會沒完沒了!」不等起軒把話說完,萬里就嚷了起來:「這次又是什ど?傳信給那個袁樂梅?你讓我證實了我的理論,女人像鴉片沾不得,沾上了就變成她的奴隸!我真想不透,為什ど那ど多男人甘願當奴錄?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不好嗎?」他氣急敗壞的走開,又猛然回過身來,上上下下的指著起軒。「看看你!原來生龍活虎的一個人,現在弄得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你……你簡直就是一頭驢子嘛,一頭鼻子前吊了根紅蘿蔔的笨驢子,傻不愣登的拚命往前趕,為了一根永遠吃不著的紅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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