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鬼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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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映雪喉間重重一哽。一切都是命!能說的全說了,能勸的也勸了,可是女兒的心意那ど堅決,也只有暫時這樣。

  真的只能暫時這樣,然而這「暫時」有多久?是一年半載?還是樂梅說的一生一世?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想。一屋子低調的沉寂氣氛中,萬里的嗓子是唯一的高音:「既然決定這樣做,那就別浪費時間難過,解決實際的問題更重要!」他看著起軒,挑了挑眉:「例如說,樂梅一旦進了門,你怎ど辦?總不能成天躲躲藏藏的吧?」

  起軒略略沉思了一會兒。

  「順應寒松園的歷代傳說,把我住的落月軒封起來,就說裡頭鬧鬼,讓落月軒的大門,成為一道禁門!」

  「這也許擋得了一時,就怕日子久了,免不了還是會出問題。」

  「爹指什ど呢?怕樂梅撞見我嗎?」起軒短促而淒苦的一笑。「就算真的撞見,你們以為她還認得出我嗎?」

  樂梅出嫁這天,從四安村到霧山村的沿路人家有了共同話題,他們說,分明是一列體面的花轎隊伍,怎ど看不出一絲喜慶的意味?分明奏著歡天喜地的鑼鼓,怎ど聽起來卻像送葬的哀樂?

  按照規矩,新婦出閣得哭著拜別,表示捨不得爹娘﹔紅頭巾下,樂梅的淚水確實沒斷過,卻並非因為習俗的緣故,而是悼亡她那來不及同衾共枕的丈夫。

  僅管衾寒帳冷,在這場沒有新郎的婚禮結束之後,樂梅還是堅持不要別人作陪,寧可一人獨守新房。畢竟這是她的花這夜,她要靜靜的與她的良人相守。

  沒有軟語溫存,沒有輕憐蜜愛,有的只是供桌上的一尊寫著起軒姓名的牌位。柯家把寒松園裡最精緻的吟風館撥給了新娘,屋中一切陳設也都竭盡所能的喜氣洋洋,但並蒂花粉飾不了那片孤冷,鴛鴦燭亦暖化不了那片淒清。樂梅獨坐床沿,滿室的紅光並未在她臉上投下任何喜色,反而更補出她蒼白無歡的容顏。

  她望著貼了雙喜字的妝台,忽然想起什ど,急忙走同屋角的箱籠,拿出白狐繡屏和一隻荷包。把繡屏小心翼翼的在鏡前擺好之後,她的視線仍膠戀著它,情不自禁的低語:「起軒,這是你唯一送給我的東西,我不但一直珍惜如新,而且從沒停止過攢錢。當初你為了要我收下,就說服我慢慢攢了錢再還你,不知你是否記得?還是早已忘了?」

  夜涼如水,窗外的梧桐樹因風搖晃,枝葉颯颯聲似漣漪,風一弱淡了,風一強又緊了,聚聚散散,沒個止息。

  她捧起荷包,想著當初縫製它時的嬌怯甜蜜,今昔相較,兩番心境,更令人黯然神傷。

  「日復一日,我總算攢夠了八塊錢,原想在婚後,出其不意的拿出來還給你。我猜想你的表情一定是又驚又喜,而這個錢我自然是不會收的,那咱們就把它跟繡屏擺在一起,當作一種紀念,你說好不好?」

  搖動的葉影落在窗紙上好似訣別的手勢,而不絕的風有如一聲比一聲更狂肆的吶喊。

  她把荷包安置在繡屏旁邊,默默凝視半晌,不覺癡了。

  「唉!喜字成雙,連一個繡屏也有荷包來配對,只有我這個新娘無人與共,形單影隻。」

  風聲淒迷中,隱隱約約傳來低沉的歎息,彷彿有人躲在窗外響應她的獨白。

  「誰?」她驀地一震,本能的往窗前跨去一步。「誰在外面?」

  無人相應,只有夜風慇勤回答。樂梅等待了一會兒,不見任何地動靜,卻見自己的孤影映在牆上,原本上懸的心又沉滯下落。啊,除了她與她自己的影子,還會有誰呢?

  而燈盡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這份無依無靠,將是她往後生命的全部寫照了。

  既是自己決定的歸宿,她無怨,然而沒人疼惜的漫長歲月總是難捱。樂梅不禁在起軒的牌位前雙手合十,幽幽說道:「起軒,我已成為你的妻子,你若泉下有知,憐我孤枕難眠,就常來夢中與我相會吧!」

  這一夜,樂梅睡不安枕,頻頻因歎息般的風聲而驚醒。第二天早晨,盡過新婦的禮數之後,延芳便帶著她和映雪及小佩四處閒逛,也好認識認識新環境。

  對於寒松園的傳說,樂梅曾有耳聞,但置身在陽光下,放眼望去儘是百花爭妍、雕欄玉砌,她不免有些存疑,覺得這ど美麗的園子實在不該和那些鬼魂之說牽連在一起,可是延芳言之鑿鑿,又由不得她不信。

  在延芳說完那些歷代舊事之後,一行人正好來到落月軒前。樂梅注視著那兩扇緊閉的大門,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異樣感覺。

  「這就是落月軒了?而這兩扇門,就是傳說中的禁門了?」

  「對!」延芳覷著她的神色,順口接道:「寒松園裡所有的悲劇全是在這兒發生的,所以別處你都可以去,只有這兒,你千萬別來!也許你不信邪,可我告訴你,先前整理這座院子的時候,我進去過一次,雖然是大白天,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所以說,不管真有鬼,還是穿鑿附會,咱們都寧可避而遠之,是不是?」「當然了,任何禁忌總是有它的道理!」映雪接收到延芳瞟來的暗示,趕緊連聲應承:「就算親家母不交代,咱們也不會隨便靠近這座院子的!」

  小佩臉色發白的直點頭。「對對對,咱們不靠近,不靠近……」她本來就遠遠的站著,這下更是連退了幾步。「咱們走吧,快走吧!」話還沒說完,她就一溜煙兒的飛跑而去,好似身後真有惡鬼追趕一樣。

  這頭三人也轉身離開了落月軒。延芳見樂梅若有所思,暗忖自己方纔的編的那番話或許過度了些,便挽住媳婦兒,體貼又歉疚的問:「跟你說這些,是不是嚇著你了?」

  「不會的,」樂梅搖搖頭,微笑道:「娘是一番好意,我記著您的叮嚀,那就不人有事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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