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驚喜的望著紫煙,她卻怔怔的看著老夫人,因這急轉直下的結果而難以置信。
「老夫人……」
「什ど都不要說了!」老夫人將她一擁入懷,在她的耳邊低語:「你還不明白嗎?老天爺已經原諒了你,而我也是!你無罪了!」
釋放來得如此突然而甜美,紫煙頓時淚如泉湧。老夫人的笑語裡也揉進了淚意:「可惜無法親口對你娘致歉,那ど,我只能對你說了,對不起!紫煙,請你也原諒我吧!」
「我原諒你!」紫煙抱緊了老夫人。「我原諒你了!」
老少倆含淚相偎,真情流露,寬恕也被寬恕。堂下的眾人都以為這只是主僕情深,唯有一旁的萬里明白這樁公案。
「這可是我的孫女兒啊!」老夫人再度把紫煙的手交給萬里。「好好待她!嗯?」
「奶奶放心!」萬里深情的望著紫煙。「我會的,一定會!」
眼看好事成雙,宏達在衷心為好友們高興的同時,也不禁為自己欷歎起來:「人家都是成雙成對的,看來我也得加把勁兒啦。」
「好極了!」淑蘋熱切的接口:「明天咱們就請郭家小姐來吃飯!」
宏達臉一垮,拉長了聲音:「又要相親?你讓我自個兒找個對眼兒的嘛!」他悻悻轉身,視線恰巧和身後的小佩對個正著,嚇得她連連退步,雙手亂搖:「不是我!不是我!你別跟我對眼兒!」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軒和樂梅也相視而笑。
熱鬧的一天過去,喜宴結束後,就是軟語溫存,洞房花燭。
落月軒中,一切都是雙雙對對的,並蒂花牽並蒂花,鴛鴦燭並鴛鴦燭,繡屏配荷包,當然還有青紗帳裡那對繾綣的人影。
「你知道嗎?在發生火災之前,我本來有好多計劃,都是要為你去做的。」
「真的?說給我聽!」
「首先,我想替你蓋一座梅園!」
「嗯,我喜歡!」
「然後,在裡頭養一隻白狐!」
「這個不好,我有繡屏就夠了!」
「還有,我想把咱們上一代到咱們這一代的故事,詳詳細細的寫下來!」
「你動筆了嗎?」
「還沒。」
「那ど你應該動筆,你有這方面的才華,可別埋沒了它!」
「但如果我整日伏案書寫,那你怎ど辦?」
「我可以為你裁紙磨墨,可以為你洗手做羹湯,還可以為你縫衣做鞋,如果你喜歡的話,我也想為你縫製幾個布面具,讓你戴起來舒服些,另外……養兒育女,你還怕我會閒著嗎?」
「……」
沁涼的夜。窗外,微風輕輕舞動枝葉,向這對新人宣示著一個清朗的明天。而過去的種種流離,將成為他們往後閒話家常的話題。
《梅花三弄》後記
一九七一年,我寫了一系列的中篇小說,背景是明朝,收集在我《白狐》一書中,早已出版。
事隔二十年,我從事了電視連續劇的製作,非常狂熱於劇本的研討,和題材的選擇。適逢台灣開放赴大陸製作電視節目,而我在闊別四十年後再回到大陸探親,驚見故國河山,美景無限。處處有古典的樓台亭閣,令人發懷古之幽思。於是,我們開始赴大陸,拍攝了好多部以民初為背景的戲劇﹔「婉君」、「啞妻」、「雪珂」、「望夫崖」、「青春河邊草」……等。
去年,我和我的編劇林久愉,選中了我的三部中篇小說,決定製作成一系列的連續劇,取名「梅花三弄」中的三個故事,分別取材於下:(一)梅花烙──取自《白狐》一書中之《白狐》。
(二)鬼丈夫──取自《白狐》一書中之《禁門》。
(三)水雲間──取自《六個夢》一書中之「生命的鞭」。
我和林久愉,開始重新整理,加入新的情節,新的人物,來豐富這三個故事。整整經過了一年的時間,才把三部劇本完成。因為每部戲劇多達二十集(二十小時),加入及改變的情節非常多,幾乎只有原著的「影子」,而成為了另一部新作。於是,我決定把這三個故事,重新撰寫,以饗讀者。
「梅花烙」的時代背景,改為清朗。除了「白狐」這一個「是人是狐」的「謎」之外,其它情節,已和原來的「白狐」相差甚遠。只有女主角,仍然用了「白吟霜」這個名字。當然,這個故事完全是杜撰的,千萬別在歷史中去找小說人物。
我一向對於中國人的「傳說」非常感興趣。曾把一部二十四大本的《中國筆記小說》從頭看到尾。中國人相信鬼,相信神,相信報應,相信輪迴,相信前世今生……最奇怪是﹔中國人相信《狐狸》會修煉成「大仙」,有無窮的法力,且能幻化人形,報恩或報仇。對這種說法,我覺得非常希奇。
但是,在我童年時,長輩們仍然津津樂道「大仙」的種種故事,我聽了無數無數,印象深刻。
「梅花烙」從烙梅花,換嬰兒開始,到浩禎心碎神傷,帶著吟霜去找尋前世的「狐緣」為止,整個故事充滿了戲劇性。
事實上,人生很平淡,有大部份的人,永遠在重複的過著單調的歲月。我認為,小說或戲劇既然是為了給人排遣一段寂寥的時光,就應該寫一些「不尋常的事」。「梅花烙」就是這樣一個充滿戲劇性的「傳奇」。也只有發生在那個年代的中國,才有的「傳奇」。
「鬼丈夫」和「禁門」的基本架構,變化不大,是三個故事中,維持原小說韻味最多的一個。故事背景,改在民初,故事發生地點,移到了湖南的邊城,帶一些苗族及土家族的地方色彩。故事中,增加了「紫煙」這條線,增加了「老柯」這段情,增加了「面具」的安排,也增加了很多新的人物。對於「捧靈牌成親」的癡情,和身為「鬼丈夫」的種種無奈,有比較細膩的描述,自然比原來的「中篇」有更大的可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