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錯的提議,你覺得呢?」
冰兒怔了怔,面色有些遲疑,她凝視慕唐,猶豫的問:
「你是認真的嗎?!」「當然。」「可是……可是……」冰兒不安的沉吟了一會兒。「你連結婚這種大事,都不需要經過你父母的同意嗎?」
「結婚,是我個人的事。」李慕唐由衷的說:「我父母同意與不同意,我都會照我個人的意願去做。可是,在禮貌上,你當然應該先跟我回台中,去讓我父母認識認識,我也應該跟你回高雄……」「哦哦,」冰兒率直的打斷了他。「這就是我所不能忍受的事!」她忽然有些煩躁、有些憂愁起來。「我就是不能忍受這些世俗的事,屬於婚姻的許多事,都讓我受不了!包括要拜見雙方的親友,要認識一些對像以外的人,要舉行儀式……甚至婚後的柴米油鹽、生兒育女!哦……」她臉上的笑容完全隱去了,一片陰霾悄悄的襲過來,罩住了那對晶亮的眸子。她看來嬌嫩怯弱,茫然無助。「你看,」她低低的說:「這就是我的缺點!我想,徐世楚有句話是講對了,我還沒有長大!」
哦哦,這種時刻,是不能讓徐世楚的陰影遮進來的,這種時刻,是不允許任何陰影遮進來的!李慕唐慌忙僕過身子去,把手安慰的、溫柔的蓋在她的手背上。
「聽著!冰兒。」他懇切的盯著她。「我完全瞭解你所害怕的那些東西,那些,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怕,很多人都會怕。冰兒,在你的心理準備沒有完成以前,我再也不和你談婚姻。我之所以贊成阿紫的提議,只是要告訴你,我的決心和感情,不管怎樣,在我這方面,我是義無反顧了。」
「但是……但是……」冰兒結舌的、焦灼的、不安的說:「你會等我嗎?等我長大?等我做好心理準備?」
「是!」他更加懇切與溫柔了。「不過,也不要讓我等得太久。」「多久算太久?」「例如一百年、兩百年的。」李慕唐笑了。「人的壽命沒有那麼長。只有文學家會用『天長地久』這種句子,我不跟你說天長地久,因為,那時候我們都已經變成了泥土,我不相信泥土和泥土還會談戀愛!」
冰兒臉色一亮,陰霾盡去。她大笑起來。
「慕唐,我發現你這人,是很會說話的。而且,你的反應好敏銳,思想好深刻。說真的,慕唐,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膚淺呢?」「膚淺?你怎會用這兩個字呢?」「因為,我對自己,毫無自信。」
「鑽石從不知道自己在發亮!」
「啊呀!」阿紫終於忍無可忍的叫了起來:「我覺得我在這兒有點多餘□!聽這種談話會讓我有自卑感!我看,我提前告退好嗎?」「不許不許!」冰兒抓住了她,笑著。「好不容易,我們又這麼開心了,你怎能走?」
「那麼,」阿紫笑嘻嘻的轉嚮慕唐,眼睛裡盛滿了讚許與歡迎。直到此刻,她似乎才接受了慕唐愛冰兒的這個事實。「你也說一點好聽的給我聽好嗎?她是鑽石,我是什麼?」
「你也是鑽石。」「碎鑽?」阿紫挑著眉毛問。「為了鑲嵌鑽石用的?為了陪襯鑽石用的?」「哦呀!」慕唐叫了起來:「我投降了,我提議,我們去看場電影好嗎?我現在才知道,兩個女人加起來的唇槍舌劍,足以把人五馬分屍,」他站了起來。「走吧!到電影街去逛逛!」
兩個女生都笑了。一份和諧的、歡愉的氣氛,在三人間瀰漫開來。那天,大家都很開心,他們去逛了街,兩位女士都買了些穿的戴的,然後,又看了一場電影「阿瑪迪斯」。冰兒對電影非常入迷,看完了,還不住的歎著氣,悼念著電影裡的莫札特,說:「世界上所有的天才,都被庸才謀殺了!」
李慕唐驚愕的看著冰兒,對她那敏銳透徹的「領悟力」由衷佩服,他不禁更深切更深切的愛著冰兒了。
看完電影,天色已晚,他們又在外面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由於中午吃得太飽,大家的胃口都不大,叫了三碗牛肉麵就解決了。晚飯後,冰兒一手挽著慕唐,一手挽著阿紫,誠懇的說:「今晚,我們一定要到女生宿舍去,把那間『宿舍』裡的氣氛,轉回成一個『家』。」
阿紫不知道「宿舍」和「家」的典故,卻在冰兒的溫柔下,慕唐的微笑下,高高興興的同意了。
當然,那時候,他們誰也沒料到,那「家」裡面,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進了「白雲」大廈,上了四樓,是阿紫拿出鑰匙,打開大門的。門一開,屋外的三個人都怔住了。
屋內,一片花海。花,把什麼都蓋住了。地毯上放著一盆一盆的花,桌上,插著一瓶一瓶的花,天花板上,吊著一籃一籃的花,牆壁上,貼著一朵一朵的花,窗簾上,掛著一串一串的花……什麼都是花,這還沒什麼了不起,這些花分別有玫瑰、月季、薑花、百合、繡線菊、君子蘭……各種品種的花,但是,每一朵都是桃紅色的!
在那些花堆中,站著的是徐世楚,他正拿著一罐噴漆,把一盆馬蹄蓮噴成桃紅色,原來,那些桃紅色的花,都是這樣出來的。他自己光著胳膊,穿著件白色的背心,背心前面,用桃紅色噴漆噴了「我是罪人」四個字,背心後面,用噴漆噴了「請原諒我」四個字。
聽到房門響,這位罪人飛快的抬起頭來,大聲叫著:
「哇!原來你們三個人在一起,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下午打電話來,左打也沒人接,右打也沒人接,我只好自己過來等你們,一面等,一面就弄一點兒室內設計。誰知道,你們三個誰也不回來,我已經弄了整個下午了!」他彎下腰,把地毯上的花盆左推右推的,清出了一條「走道」,他就笑著彎腰說:「各位請進!」冰兒和阿紫面面相覷,一聲不響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