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雁姬,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並抱著一線希望,我會回頭。可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太后把新月留置宮中,用意不明,說下定要勸新月回心轉意,也說不定賜她一條白綾,所以,我明天就要進宮,為新月的未來去爭取,我要定她了!」
雁姬震動的後退了一步,臉色慘白。眼神悲憤已極。
「我想,你不可能瞭解我和新月間的一切,更不可能諒解這一切,但是,我仍然祈求你能夠接納新月!」
「你什麼都不管了?」她怨恨的問:「你連驥遠的感覺也不管了?」「我管不著了!」他深抽了口氣:「當我站在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中,覺得天不容我,地也不容我的時候,卻聽見新月的呼喚聲,看見她騎著碌兒向我飛奔而來,你不能想像那對我是怎樣的一種震撼,在那一刻,天地化為零。我眼前只有她那一個身影,她變得無比的巨大,充滿在我那荒寂的世界裡。」他抬眼看她,眼中盛滿了憂傷和痛楚。「我再也無法放掉她,即使我會讓兒女心痛,讓你心碎,我也無可奈何!雁姬,請你原諒!」雁姬聽不下去了,她無法站在這兒,聽她的丈夫述說他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情。她轉過了身子,衝出了那間房間,臉上,爬滿了淚。她知道,努達海「戰敗」了,自己也「戰敗」了。這場戰爭中,唯一的勝利者是新月。除非,太后能夠主持正義,為她除去新月!只要新月另嫁,她或者還能收復失地,否則,她是輸定了。這樣想著,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后的身上了。三天後,皇上公佈了對努達海的懲處:
「現在朝廷正在用人之際,良將難求,念你是功臣的份上,不忍過責,所以從輕發落,這次的處分,就革去你一等候的世職,免除太子少保銜,褫奪雙眼花翎及黃馬褂!今後,仍在朝廷任職,但願你能戴罪立功!」
這樣的發落,確實是「從輕」了。努達海匍匐於地,磕下頭去:「臣叩謝皇上恩典!」「至於新月,將由太后定奪!」
又過了數日,太后召見了雁姬和老夫人。
「這些日子來,新月的事,讓我十分煩心,說來說去,都是你們的不是,奉旨撫孤,到底怎麼撫成這等局面?新月已經向我坦承,她已委身努達海,並非完璧了!如此一來,我怎麼還能把她指給什麼人呢?那費揚古都快被你們氣死了!所以,我想來想去,只好削去她和碩格格的頭銜,貶為庶民,把她給了努達海算了!」雁姬一聽,面容慘變,萬念俱灰。太后袒護的立場已經非常鮮明,雁姬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和太后爭辯。太后見雁姬的表情,也知道她敢怒而不敢言,當下就長歎了一聲說:「人生,這個『情』字,實在難解。他們兩個,不知是誰欠了誰的債,新月放著現成的福晉不做,以格格之尊,今天來做努達海的小妾,也是夠委屈了。雁姬,你好歹是個元配,當今的達官顯貴,那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呢?你要看開一點才好!再說……」太后語氣一轉:「這翻山越嶺,奔赴沙場,去陪伴一個打了敗仗的男人,這等荒唐卻癡情的事,畢竟是新月做出來的!雁姬,你可沒做啊!」
太后這幾句話,像是從雁姬頭頂上,敲下了重重的一棒,打得她天旋地轉。她的臉色更加灰敗了,心裡原準備了許多要說的話,現在一句都說不出口了。太后又歎了口氣說:
「這個辦法,雖然不是盡如人意,也可以息事寧人了。一個奪爵,一個削封,好歹都是處分過了!希望你們不要再橫生枝節。這克善仍然隨姐姐住,新月雖不是格格了,克善可還是個小王爺,你們可要善待他們姐弟,將來的好處,還多著呢,眼光要放遠一點!」
太后的軟硬兼施,和話中有話,使雁姬只能忍氣吞聲。老夫人已拉著她匍匐於地。「太后的吩咐,奴才們全體照辦!不勞太后費心!」老夫人磕著頭說:「奴才這就回去打掃望月小築,迎接新月和克善入府!」「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太后欣慰的說:「後天就是黃道吉日,讓努達海來宮裡接新月姐弟回府!一切就這麼辦了!你們跪安吧!」太后站起身來,轉身去了。
老夫人和雁姬急忙磕下頭去,嘴裡必恭必敬說著:
「奴才跪安!」這天,新月跟著努達海,重新走進了將軍府的大廳。
儘管事先,努達海已告訴新月,全家的反應不佳。新月已經有了很大的心理準備。從宮裡到將軍府的一路上,她也一直告訴努達海,能夠再有今天,能夠不去嫁費揚古,能夠再和他團聚,她就覺得,老天對她,實在是太好了!在這種狂喜中,她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能面對。但,當她真正進到將軍府的大廳,抬頭一看,見到老夫人、雁姬、珞琳、驥遠都在場,心中就怦怦怦的跳個不停。她斂眉肅立,先讓自己平靜了一下,然後,她深深吸了口氣,就對老夫人盈盈拜倒,恭恭敬敬的說:「新月拜見老夫人!」老夫人一愣,出於習慣性,立即伸手一扶:
「格格請起……」話一出口,就想起她已被削去格格封號,又被賜給了努達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把她當家人看,當客人看,還是當侍妾看?不禁停了口,尷尬的站在那兒。
新月跪在地上,不曾起身。她抬起頭,看看老夫人,看看雁姬,又看看珞琳和驥遠,她在每張臉上都看到了排斥和敵意。於是,她直挺挺的跪著,用最最誠懇的聲音,最最真摯的語氣,祈諒的,坦率的說:
「我今天帶著一顆充滿歉意的心,跪在這兒請你們大家原諒,對不起!真是幾千幾萬個對不起!我也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實在有諸多諸多的不是和不妥,使你們大家都很生氣,很難堪。可是,我出此下策,實在是身不由主,我去巫山以前,留過一封信給大家,信中雖然語焉不詳,但是,我想大家都已經充分瞭解了。總之,我對努達海已是一往情深,不能自拔。奔赴巫山的時候,只求同死,不料上蒼見諒,給了我這種恩賜,讓我們活著回來了!請你們大家相信我,我今天走進這個家門,是誠心誠意想成為這個家庭的一份子。我會努力去彌補以前的錯,請你們給我這個機會,接納我!寬容我!」說著,新月就誠惶誠恐的磕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