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他用雙手扳起了她的臉孔:「你要不要講道理?」
「道理,我已經跟你講了一大堆了。我現在不跟你講道理了。我只要告訴你,你允許我跟你一起去,我就跟你一起去,你不允許我跟你一起去,我還是會跟著你!我這一生,再也不要和你分開,跟你是跟定了!無論你說什麼,無論你用軟的硬的,你反正趕不走我!」
他凝視著她。她仰著臉,堅定的,果斷的回視著他。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閃耀著光華。整個臉孔,都發著光,綻放出一種無比美麗的光彩。他投降了。把她拉入懷中,他緊緊的抱住了她,低歎著說:「好了,我投降了,我帶你去!我想明白了,你是這樣牽繫著我的心,我們兩個,誰都逃不開誰了!如果不帶著你,說不定我沒有被敵人打死,先被思念給殺死了!」
新月將跟隨努達海一起去戰場,這件事,再度震動了將軍府,震動了府中的每一個人。但是,大家仔細尋思,想到上次新月情奔巫山的故事,就對這件事有了相當程度的瞭解。在驚怔之餘,都不能不對新月的勇氣和決心,生出一種驚歎的情緒來。連日來,大家都忙忙亂亂的,準備著父子二人的行裝,也忙忙亂亂的,整理著臨別前的思緒。到了別離時候,時間就過得特別的快,轉眼間,已是臨別前夕。塞雅看著即將起程的驥遠,實在是愁腸百折,難過極了。她心裡藏著一個小秘密,一直到了這臨別前夕,都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驥遠看到塞雅一直淚汪汪的,欲言又止。想到自己婚後,實在有諸多不是,委屈了塞雅,心裡就生出一種憐惜來。伸手握住了塞雅的手,他誠摯的說:
「塞雅,請原諒我不好的地方,記住我好的地方。這次遠行,對我意義非凡,我覺得,它會讓我脫胎換骨,變成你喜歡的那個驥遠!」「你一直是我喜歡的驥遠呀!」塞雅坦白的說著,淚珠掛在睫毛上,搖搖欲墜。「是我不夠好,常常惹你生氣。可我真的好想好想討你喜歡呀!有時就會討錯了方向,越弄越擰。現在,我有一點明白了,可你又要走了……」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他柔聲的說:「我向你保證,我會小心,會照顧自己,我有一個很強烈的預感,我和阿瑪,一定會打贏這一仗!你知道嗎?自從我接旨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種柳暗花明,豁然開朗的感覺,我有信心,這一趟我一定會大展身手,你應該對我也充滿信心才是!」
她一個激動下,終於握緊了他的手,熱烈的喊著說:
「請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呀!因為已經不是我一個人在等你,你的孩子也在等你呀!如果不是為了肚子裡這條小生命,我一定會學新月,跟你一起去巫山!現在我走不了,只能在這兒等你啊……」「什麼?」驥遠大驚:「你有了孩子?你確定嗎?怎麼都不說呢?」「我還來不及說,你就請了命,再去打仗了呀!想說,怕你牽掛,不說,又怕你不牽掛,真不知道怎樣是好……」塞雅說著,一陣心酸,淚珠終於懸不穩了,成串的掉了出來。才一落淚,她就想起驥遠說過,不喜歡看她掉眼淚,於是,她就急忙用手去擦眼睛,嘴裡胡亂的說著:「對不起,我又哭了……我就是這樣孩子氣,不成熟嘛……」
驥遠心中一熱,伸手就把塞雅拉進了懷裡,用一雙有力的胳臂,把她緊緊的箍著,激動的說:
「我喜歡你的笑,也喜歡你的淚,更喜歡你的孩子氣,不要去改掉你的個性,忘掉我的胡言亂語吧!並且,你一定要幫我一個忙……」「是什麼?」她抬起頭來,積極的問。
「幫我照顧你自己,和我的孩子!」
塞雅看著他,淚,還在眼眶裡轉著,唇邊,卻已漾開了笑。這天晚上,努達海帶著新月,拜別了老夫人,探視了珞琳,也去看了塞雅,離別的時候,總有那麼多的叮嚀和囑咐。人人都是百感交集,說不完的話。對於這些日子以來的恩怨,大家都有無盡的悔恨和惋惜。正像珞琳所說的:
「早知道這麼快就要分離,為什麼要浪費那麼多時間去生氣,去吵架呢?人,就是笨嘛!就是想不開嘛!新月,請原諒我對你說過的那些殘忍的話,在我內心深處,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始終是我最知己的朋友!」
「能聽到你這樣說,我太感動了!」新月誠心誠意的說:「我才該請你原諒,剛剛你說的這些話,是不是表示你已經原諒我了?」「你要我原諒你什麼?原諒你愛我的阿瑪,愛得太多,愛得太深嗎?」珞琳問,深深的看著新月和努達海。
於是,新月和努達海明白了,不用再對珞琳說什麼了,她,終於瞭解了這份感情,也終於接納了新月。對新月和努達海來說,這份瞭解和接納,實在是難能可貴呀!
去過了老夫人房,去過了珞琳房,去過了塞雅房,他們最後去了雁姬房。雁姬正站在窗前,默默沉思。她穿著整齊,面容嚴肅而略帶哀傷。可是,那種勇敢的個性,和高貴的氣質又都回復到她身上來了。她的眼中有著寬容,眉宇間透著堅定。新月走向了她,深深的請了一個安。
「夫人……」「你還是叫我雁姬吧!聽起來順耳多了!」
「雁姬,」新月順從的說:「以前,我已經對你說了太多請你原諒的話,我現在不再重複了!因為,我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根本不是原諒兩個字可以解決的。我現在來這兒,只是要對你說,我會盡我的全力,照顧他們父子兩個。雖然打仗的事我並不能幫忙,但是,衣食冷暖,生活起居,我都會細心照料。你放心吧!」
雁姬的內心,思潮澎湃,對新月的恨,已被離愁所淹沒。此時此刻,自身的愛恨情愁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父子二人的生命!「我不會放心,我也不可能放心的,」雁姬震顫的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一起去出生入死,這種狀況,沒有人能放心。新月,你既然隨軍去了,我有一件事必須托付給你!」「是!」「他們父子二人,都是個性倔強,不肯認輸的人。就像兩只用犄角互鬥的牛,現在要從家裡的戰場,搬到真正的戰場上去了,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