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方曉東決定不讓自己袖手旁觀了。當靖南正在和那曉蝶卿卿我我的時候,方曉東帶著幾個兄弟,殺進門來了。靖南已經喝得半醉,見曉東其勢洶洶的衝進來,心中有氣,大罵著說:「什麼東西?沒看到你大爺正在喝酒嗎?撞進來找打是不是?」方曉東不理他,逕自對曉蝶說:
「你告訴這個呆子,你是我什麼人?把這場莫名其妙的戲,給我結束掉!」他回頭對靖南說:「戲唱完了,散場了,你也可以走了!」「混蛋!」靖南破口大罵:「吉祥戲院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曉蝶是我的人?你這樣攪我的局,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大昌大盛,給我打!」大昌大盛奉命而上,但,曉東早就有備而來,幾個兄弟一擁而上,雙方立刻就大打出手。這一交手,靖南就吃了大虧,那方曉東是個武小生,自幼練武,早就練成一身好功夫。抓著靖南,他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把靖南打得遍體鱗傷。如果靖南識時務,知道見風轉舵,或者還不會那麼慘。偏偏靖南是個不肯吃虧的人,平常在家裡是個王,那裡肯受這樣的氣?嘴裡就大呼小叫的喊個沒停:
「你這個王八蛋!我馬上讓潘老闆炒你的魷魚!你給我滾蛋!以後你沒得混了……曉蝶早就是我的人了,你少在那兒自作多情,曉蝶那一個眼睛看得上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她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我曾靖南的了……」
方曉東氣極了,隨手拿起一個大花瓶,對著靖南的腦袋,重重的敲了下去。當書晴剛剛出世,夢寒好不容易度過了危險,終於沉沉睡去的時候,靖南卻被人抬回來了。
別提曾家有多麼混亂了。一屋子的人,全擠在大廳裡,圍著靖南,哭的哭,叫的叫。雨杭這天是注定不能休息的,從產房裡出來,還來不及洗一把臉,就又拎著他的醫藥箱,撲奔大廳。看到一身是血的靖南,不禁嚇了一跳。慌忙撲過去檢查,靖南已經人事不知,額上一個碗大的傷口,血流如注。雨杭先看瞳孔,再數脈搏,他趕緊安慰著眾人:
「別慌!別慌!他失血很多,但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我們先把他抬到床上去躺著,大家趕快去準備熱水毛巾紗布繃帶!」奶奶勉強維持著鎮定,重重的吸了口氣,嚴肅的說:
「曾家的子孫,有上天庇佑,他會逢凶化吉的!把他抬到我房裡去,雨杭!我信任你的醫術,夢寒難產,你都有辦法救過來,這點兒外傷,應該難不了你!我把他交給你了!」
「我盡力!奶奶!」雨杭說。
整個早上,大家圍繞著靖南。雨杭縫合了他的傷口,打了消炎針,止住了血,也包紮好了傷口。該做的都做了。靖南一直昏昏沉沉的,偶然會呻吟兩聲。等到傷口完全處理好了,雨杭累得已快昏倒,靖南卻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當靖南清醒過來的時候,是那天的下午了。全家沒有一個人去休息,依然圍繞在他床前,他醒來睜眼一看,那麼多人圍著他,那麼多雙眼睛瞪著他,他一時弄不清楚狀況,就錯愕的說了一句:「你們大家在看什麼西洋鏡?」
「你被人打破了頭,你還不知道嗎?」文秀一聽他能開口說話,眼淚就掉下來了:「快把全家人的魂都嚇得沒有了,你還在說些怪話!」「被人打破了頭……」靖南眼珠轉了轉,忽然想起來了,身子猛的往上一抬,嘴裡緊張的大喊著:「曉蝶!曉蝶在那兒?快給我把曉蝶找來,免得被那個方曉東給霸佔了……」這樣一抬身子,才發現自己頭痛欲裂,不禁又大叫一聲「哎喲」,就跌回床上去。「別動別動呀……」一屋子的人都喊著:「你頭上有傷口啊!」只有奶奶沒有叫,她深深的看著靖南。眼底湧現的,不再是憐惜,而是忍耐。她嗓音低沉的,有力的說:
「你沒有曉蝶,你只有夢寒!現在,你已經做爹了!夢寒為了你,九死一生,差一點送了命!以後,全家會看著你,你把你那顆放蕩的心,收回來吧!我不許你再胡鬧了!」
靖南的頭住後一仰,眼睛一閉,嘔氣的說了句:
「死掉算了!」雨杭心中一沉,再也看不下去,掉頭就走到屋外去了。
第六章
一個月過去了。靖南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但是,他的情緒卻非常低落。
這天,他對著鏡子,研究著自己額上的疤痕。那疤痕顏色又深,形狀又不規則,像一條蜈蚣似的躺在他的額頭上,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用梳子,把頭髮梳下來,遮來遮去,也遮不住那個疤痕。他又找來一頂呢帽,戴來戴去,覺得十分不習慣。他越看越氣,越弄越煩。偏偏夢寒、慈媽、加上一個奶媽全在對付小書晴。那個瘦瘦小小,軟軟綿綿的小東西真是威力驚人,在那兒「咕哇,咕哇」的哭個不停。三個女人圍著她團團轉,一會兒這個抱,一會兒那個抱……滿屋子就是嬰兒的啼哭聲,和三個女人哄孩子的聲音。靖南一陣心煩意躁,奔上前去,一把拉住夢寒說:
「好了好了,你別一雙眼睛盡盯著孩子看,你也過來看看我,關心關心我行不行?」他指著額上的疤:「你看看這個疤,要怎麼辦嘛?」夢寒對那個疤痕看了一眼,整顆心都懸掛在小書晴的身上,匆匆的說:「疤就是疤,誰都沒辦法的,時間久了,自然會消淡一些的,不要那麼在乎它就好了!你讓我去看看孩子吧……她今天一直哭,不知道那兒不舒服,她這麼小,又不會說話,真急死人!」說著,她就要往孩子那兒走去。
「孩子孩子!」靖南忽然發起脾氣來,攥住夢寒,不讓她走開,大聲嚷:「你看你對我一點兒耐煩心都沒有,從前你眼裡就沒有我,現在有了孩子,我看你更是連我死活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