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新娘叩拜貞節牌坊!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夢寒依著司儀的指令,一一行禮如儀。圍觀的群眾,有的鼓掌,有的高叫,有的歡呼,有的大笑……情緒都非常激昂。終於,她磕完了三個頭。司儀又在高呼:
「起!」夢寒在慈媽和喜娘的攙扶下,慢慢地站了起來。奇怪的事情就在此時發生了。忽然間,一陣風對夢寒迎面吹來,竟把她的喜帕給吹走了。夢寒大驚之下,直覺地用手一撈,沒有撈著,她抬眼一看,那喜帕居然在空中飄然翻飛,飛呀飛的,就落到一個年輕人的肩膀上去了。群眾都抬著頭,目瞪口呆的跟那喜帕的方向看去,等到喜帕落定,大家才忍不住嘩然大叫起來。原來那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牧白的義子江雨杭。這喜帕落在他肩上,使他也楞住了。情不自禁地,就對夢寒看過來。夢寒在驚怔當中,也對雨杭看過去,就和雨杭的眼光接了個正著。她不禁心中猛的一跳,好俊朗的一張臉!好深邃的一對眼睛!此時,群眾已紛紛大喊了起來:
「看呀!看呀!看新娘子呀!長得好漂亮啊……」
「哇!還沒洞房,老天爺就來幫忙掀頭蓋啊……」
夢寒驀的驚覺了,急忙低眉斂目。趕快再眼觀鼻鼻觀心,同時,慈媽已飛快上前,把手中的一方帕子,遮住了夢寒的臉。夢寒在被遮住臉的一瞬間,看到前面的靖南回頭在嚷著:
「雨杭,你搞什麼?還不趕快把頭蓋給她蓋起來?」
「哦!」雨杭頓時醒覺,拿起肩膀上的喜帕,就往夢寒這邊走來。原來他的名字叫雨杭。夢寒模糊地想著,心裡的感覺是亂糟糟的。但是,雨杭的帕子還來不及交還給夢寒,一件更奇怪的事發生了。忽然間,音樂大作。從牌坊的另一頭,絲竹嗩吶的聲音,呼嘯而來,奏的卻是出殯時所用的喪樂。大家驚訝的大叫,紛紛轉頭去看。只見一列喪葬的隊伍,竟穿過牌坊,迎面走向花轎。這列喪葬隊伍,人數不多,大約只有十幾二十個人,卻人人披麻帶孝,舉著白幡白旗,為首有兩個年輕的小伙子,一個手裡高舉火把,另一個高舉著一個和真人一般大小,紙糊的假人,假人梳著兩條長辮子,畫著眉毛眼睛,看得出來是個姑娘。在這假人的胸前,寫著三個大字:「卓秋桐」。這對小伙子後面,是一對老夫妻,手裡捧著有「卓秋桐」三個字的牌位。再後面,有幾個人吹著嗩吶,有幾個人撒著紙錢。他們一行人,一面直接撲向花轎,一面慘烈地呼號著:
「曾靖南!卓秋桐屍骨未寒,你敢讓新娘子進門嗎?」
圍觀的群眾,都忍不住大聲驚歎。簡直沒看過這麼好看的戲,大家更加騷動了,爭先恐後的往前擠,個個伸長了脖子,要把情況看清楚。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夢寒被這樣一個突發狀況給嚇住了,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對方既然提到「新娘子」,顯然是衝著這個婚禮而來。她傻傻的站著,手足無措。慈媽震驚得那麼厲害,也忘了去遮新娘的臉了,張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曾靖南,你好狠心呀!」那手舉紙人的少年對著新郎大叫:「你看看她!」他舉起紙人,對騎在馬背上的靖南搖晃著:「這是我姐姐卓秋桐,你辜負了她,逼死了她!今天居然還敢大張旗鼓的迎親,你就不怕蒼天有眼嗎?」
靖南原本喜孜孜的臉,在剎那間就轉白了。他回頭直著脖子喊:「雨杭!雨杭!你怎麼沒有把卓家的事擺平?」
雨杭急忙趕了過來,攔在靖南的前面,對那隊人馬著急的喊:「為什麼要這樣鬧呢?無論如何,曾家是在辦喜事,有什麼話,回頭我上你們家去說!卓老爹,卓老媽,秋貴,秋陽……」他一個個喊過去:「你們看在我面子上,趕快離開這兒吧!」「江少爺,」那卓老爹往前一站,老淚縱橫地說:「我們卓家,事事都聽你江雨杭的!唯有這一件,沒辦法聽你的!我的女兒,秋桐,她死得冤哪!」
一句話使那卓老媽放聲痛哭了起來,一面哭著,她一面呼天搶地的喊:「秋桐!你顯顯靈!誰欠你的債,你找誰去還哪!」
「太不像話了!」靖南勃然大怒,回頭喊:「老尤!老楊!帶人把他們給拉下去!竟敢在今天來攪我的局,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靖南的這幾句話,使那些卓家的人,個個怒發如狂了。手拿火把的秋貴,舉著火把往馬鼻子下一送,驚得那匹馬仰頭狂嘶,差一點沒把靖南給從馬背上掀翻下來。秋貴對著群眾大叫起來:「各位鄉親,你們大家評評理!咱們家窮,我妹妹秋桐,為了讓弟弟秋陽唸書,所以到曾家去當丫頭,誰知這曾靖南不是人,佔了秋桐的便宜,他怕秋桐嚷嚷開來,就對天賭咒發誓的說,要娶秋桐為妻,說不是大夫人,也是個二夫人,秋桐認了真,死心塌地的跟了他……」
「快叫他閉嘴!」靖南在馬背上暴跳如雷。「別讓他在那兒胡說八道,妖言惑眾!全都是假話,沒有一個字是真的!」
「曾靖南!你要不要臉?」秋陽往前一衝,舉著紙人,悲切的喊奢:「你還敢說沒有一個字是真的?你忘了你還給了我姐姐一塊玉珮作為信物……」
「玉珮?」靖南冒火的大叫:「那是她偷去的!」
「天啊!」卓老媽哭著嚷:「天下有這樣無情無義的人!秋桐死得冤哪!秋桐是那麼相信他……可他的結婚日子一定下來,他就和現在一樣,什麼什麼都不承認了,不但不承認,還把秋桐趕回家來,可憐的秋桐,一個想不開,就上了吊……各位鄉親,他們曾家有錢有勢有牌坊,可就沒良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