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彩霞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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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頁

 

  「采芹……」「噢!」門外的女孩笑靨如花,兩個小酒渦在頰上閃動。「對不起,不是采芹,是燕青。讓你失望了!」

  他往屋裡退了兩步,他的臉色一定很嚇人,因為燕青頓時收住了笑,伸手要去扶他:

  「你怎麼了?」她驚呼著:「你病了而不看醫生嗎?你蒼白得像個死人!」「我沒什麼。」他掙扎著說,退到房間裡,在椅子上跌坐下來。那張圓形的大籐椅,采芹在士林買回來的。她每次受了委屈,就把自己蜷縮在這張椅子裡。他痛楚的蹙起眉頭,為什麼你要給她委屈受?她在的時候,你只會欺侮她,冤枉她,責難她……她奔波著為殷振揚還債,你卻咬定她迷失墮落。她為什麼不把殷振揚的事告訴你呢?她不敢啊,傻瓜,你那樣自命清高,她怎敢說出來!她怕你啊,她一直像只受傷的小麻雀,像防風林裡那隻小麻雀……

  「你坐好,我去給你倒杯水來。」燕青嚷著,往廚房裡跑,接著就叫了起來:「怎麼?你家連開水都沒有!」

  「哦,」他回過神來:「我忘了燒。」

  燕青從廚房裡出來了,又是笑靨迎人的。

  「沒關係,我來幫你燒。」她走過來,仔細的看看那小屋,又仔細的看看他,歎了口氣。「你怎麼把房間弄得這麼亂七八糟,你自己也是,你幾天沒刮鬍子了?真是越來越有藝術家氣概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一連兩次沒去幫我爸爸工作,我老爸很關心你,以為你生病了!」她俯頭更仔細的看他:「你是不是生病了?」「沒有。」他悶悶的回答。「沒有?」她挑高了眉毛,眼中閃著光。「你明明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厲害,這種病的名字叫『相思病』!是一種心形細菌造成的,那細菌會慢慢的侵蝕人體,從骨頭吃到內臟,從內臟吃到肌肉,最後,把整個人都化成飛灰……啊啊,這是種很可怕的病,幸好不傳染!」

  他想笑,但是他笑不出來。

  燕青不再理他。她去廚房燒了開水,泡了兩杯茶,把茶端到客廳來,她遞給書培一杯,自己拿了一杯。然後,她拖了一張椅子,坐在書培的對面,收起了那副調皮的笑容,她一本正經的說:「我們來談談采芹,好不好?」

  他把頭轉開,皺攏眉頭。

  「你知道她走了,還談她幹什麼?」

  「是的,我知道她走了。陳樵都對我說了,她跟一個彈電子琴的──那人叫什麼名字?」她忽然問。

  「關若飛。」他機械化的回答。

  「哦,關若飛。」她點點頭。「據說,是采芹和關若飛戀愛了,你們三個居然面對面的攤牌了,然後,你把采芹『移交』給了關若飛。是嗎?」

  書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你一定要談這件事嗎?」他陰鷙的問。

  「是的,一定要談。」燕青堅定的瞪著他。那對大眼睛裡盛滿了智慧。「因為,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讓我告訴你一句話,采芹絕不可能愛上關若飛!」

  書培渾身一震,抬起眼睛來,怔怔的盯著燕青。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你怎麼知道?」他啞聲問。

  「我知道。」她閉了一下眼睛,溫柔的看著他。她的聲音誠懇、清脆,而真摯。「因為我比陳樵他們都深刻的觀察過采芹,我像個科學家分析原子似的去分析過采芹,她不可能愛上關若飛,因為──你是她整個的世界,她眼裡、心裡、思想裡、意志裡……都被你填得滿滿的了,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地位來接納關若飛。」他的呼吸更急促了,他的眼睛開始發光了。

  「這……這只是你的想法,你沒見過關若飛,那人確實是個人才,長得一表不凡,彈一手好琴……」

  她撲下身子,忽然用雙手握住他的手,低聲問:

  「你……有沒有覺得過,我並不難看?也還……有一點點可愛之處?」他怔了怔。「是的,你確實很可愛,不止一點點。」他坦白的說。

  「那麼,你為什麼沒有愛上我?」她率直的問,坐正了身子。「你明知道,追求我的人有一大把,你為什麼沒有愛上我?何況……」她深深的看他,嘴邊浮起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對你下過相當多的工夫,想盡辦法來吸引你的注意,念你念的書,背你背的詩,拚命要表現我的風度和學問,拚命想壓倒你那個殷采芹,甚至陪你去幫我老爸做那份枯燥得要死的工作……怎麼?我仍然沒有辦法讓你愛上我?」

  「哦?」他腦子裡有些昏亂,有些歉然,有些糊塗。「對不起,燕青,」他喃喃的說。「事實上,你確實很吸引我,如果沒有采芹,我想……」「要命!」她叫,臉微微漲紅了,推開椅子,她站起來,在室內兜了一個圈子,回到他面前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你放心,書培。我不是來向你求愛的,我早就對你放棄了!否則我也不會坦白對你說了!」她說:「我告訴你這些,只為了向你證明一件事,當你心裡有了采芹以後,別的女人再強,對你也沒有吸引力了。那個關若飛,他的地位和我差不多,只是比我慘!因為他可能不像我這麼瀟灑。我對你,老實說,想征服你的念頭比愛情多,那個關若飛……我不知道了!假若他真愛上采芹,他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了!采芹,她是絕不可能愛上他的!」

  書培目不轉睛的看著燕青,他又能呼吸,又能思想,又能分析,又能希望,又能振奮了。他深吸了口氣,訥訥的說:

  「你怎麼能這樣肯定?采芹親口對我承認,她要關若飛而不要我,你怎麼能這樣肯定?假若她不愛他,為什麼她要他?」

  「我不知道。」她有點困惑:「或者,關若飛只是她的一個工具,一個借口。或者,是你傷了她的心,她覺得跟你在一起再也沒有前途了。或者,她受到了某些壓力,使她自慚形穢……像我,像何雯,都可能構成她的壓力。你最好想一想,你們分手前,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讓她心灰意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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