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雁兒在林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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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什麼?」丹楓驀的一驚。「她念到大三就休學了?她沒有念畢業?」「我沒告訴過你嗎?」亞萍驚愕的說:「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不,你沒說過。」她望著瓶子裡的玫瑰花。「她為什麼休學?」「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亞萍用手托著腮,有點兒煩惱。「丹楓,早知你會這樣認死扣,這樣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在英國寫信給我的時候,我就該不理你。」

  「你會理我,高姐姐,」丹楓柔聲的說:「你是碧槐的好朋友,我從小叫你高姐姐,你不會不理我!」

  「小鬼!」亞萍笑罵了一聲。「我拿你真是沒辦法。我和你姐姐最要好的時候,你還沒出國,你出國之後,你那個姐姐就變啦!」「變成怎樣啦?」「變得不愛理人了,變得和同學都疏遠了。丹楓,我說過,你要知道她的事,只有去問她的男朋友!她愛那個T大的真愛瘋了,成天和他在一起。她和同學都有距離,那時,趙牧原追她追得要命……」「趙牧原?」她喃喃的念。

  「體育系那個大個子,碧槐給他取外號,叫他『金剛』。他現在也結婚了,我前不久還遇到他,你猜怎麼,他那個太太又瘦又小,才齊他的肩膀。」

  「趙牧原——」丹楓咬著嘴唇。「他住在什麼地方?你有沒有他的地址?」「丹楓!」亞萍阻止的叫。「你不能把我們每個同學都翻出來哦!趙牧原已經結了婚,人家生活得快快樂樂的,你難道還要讓那個新婚的太太,知道她丈夫以前為別的女人發瘋過?丹楓,你不要走火入魔,好吧?總之,我跟你打包票,趙牧原跟你姐姐的死,毫無關係!」

  「好吧,」丹楓忍耐的說:「你再說下去!」

  「說什麼?」亞萍驚覺的問,看看手錶。「我該走了,還要給老公做晚餐。一個女人結了婚,什麼自由都沒有了!」

  「高姐姐!」丹楓柔聲叫,雙目含顰,眉端漾滿了輕愁薄怨,聲音裡充塞著悲哀和傷懷。「你在逃避我!你想躲開我!你不是以前那個熱情的高姐姐了。」

  她語氣裡的悲哀和傷感把亞萍給抓住了,她凝視著丹楓,在她那輕愁輕怨下軟化了,丹楓勾起了她所有母性的溫柔與熱情,她忍不住就急切的解釋起來:

  「丹楓,別這樣說!你看,你一打電話給我,我就來了。我還是以前的高姐姐,和碧槐一起帶著你划船游泳的高姐姐!好吧,丹楓,你說你想再問我一件事,是什麼事呢?」「你記得,姐姐有記日記的習慣?」

  「是的。」「她死後,那些日記本到什麼地方去了?」

  亞萍蹙著眉沉思。「我不知道,」她想了想。「可能在她男朋友那兒,她死後所有的東西,都給那個人拿走了。」

  丹楓點點頭,用手下意識的扯著那瓶玫瑰花的葉子。

  「我真的該走了!」亞萍跳了起來,看看丹楓。「你不走嗎?」

  「我要再坐一下。」丹楓說,對她含愁的微笑著。「謝謝你來,高姐姐。」亞萍伸手在她肩上緊握了一下,誠懇的凝視著她,然後,她俯下身子,真摯而熱心的說:

  「聽我一句忠告,好不好?」

  「你說!」「別再為碧槐的事去尋根究底了,丹楓。反正她已經死了。你就是找出了她自殺的原因,她也不能再復活一次了。讓它去吧!丹楓,你姐姐生前最疼你,如果她知道你為她如此苦惱,她泉下也會不安的。是不是?」

  她不語。眼光定定的望著手裡的玫瑰花,她已經把一朵玫瑰,扯成了亂七八糟。她細心的把花瓣一片片的扯下來,再撕成一條一條的,她面前堆了一小堆殘破的花塚。然後,她就開始撕扯那些葉子。亞萍再看了她一眼,歎口氣,低聲的說:「如果當初,她跟你們去英國,大約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一切都是命運,你認了命吧!」

  她咬緊牙關。「什麼意外都可能是命運,」她從齒縫裡說:「自殺決不是命運!一個人到要放棄生命的時候,她已經是萬念俱灰了。」她撕扯著花瓣。「奇怪,法律從來不給負心的人定罪!如果發生了一件車禍,司機還難逃過失殺人罪!而移情別戀呢?法律上從沒有一個罪名,叫移情別戀罪!」

  亞萍拍拍她的肩膀。「別想得太多,丹楓。法律只給人的行為定罪,不給人的感情定罪。」她凝視著手裡的花瓣,默然不語。亞萍再望了她一眼,終於說了句:「我走了!」她目送亞萍離去,坐在那兒,她有好一會兒都沒移動身子。咖啡館裡的光線暗淡下來了,屋頂的吊燈不知何時已經亮了。她繼續坐在那兒,不動,也不說話。半晌,她才慢吞吞的站起身子,走到櫃檯前面的公用電話邊,她撥了一個號碼。「喂,江淮嗎?我是丹楓。」她說。

  「丹楓!」江淮那熱烈的聲音,立即急切的響了起來。「你在什麼地方?你怎麼總是失蹤?我打了一整天的電話找你!」

  「我在一家咖啡館,叫作心韻,你知道嗎?」

  「沒聽說過,在什麼路?」

  「在士林。」「士林!你到士林去做什麼?」

  「我在這兒等你,」她看看表:「我給你三十分鐘時間,過時不候!」「喂喂……」她掛斷了電話,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再叫了一杯咖啡。燃起一支煙,她慢慢的吸著煙,慢慢的吞雲吐霧,她瞇起眼睛,注視著那向上飄散的煙霧,她吐了一個煙圈,又用小匙將那煙圈攪散。然後,她看著桌上的花瓣,用手指撥弄著花瓣,她把那些殘紅拼成了一個心形,再用火柴棍在那心形上畫下一個十字,她再拼第二個心形,又劃第二個十字……她熄滅了煙蒂,有個人影遮在她面前,她聽到那男性的、重濁的呼吸聲。她把整個心形完全攪亂。抬起頭來,她接觸到江淮閃亮的眼光,他喘吁吁的坐在她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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