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我是一片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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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頁

 

  她費力的和眼淚掙扎,她眼前全蒙上了霧氣。

  「不,不是你的問題!」她淒苦而無助的說:「是我!我不好,我不是個好女孩!」「胡說!」他輕叱著。推開她的身子,他再一次搜視著她的眼睛。「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溫柔而從容的說:「你大概只有五歲,是個又頑皮又淘氣的小女孩。有一天,我和兆培還有許許多多大男孩子,一起到碧潭那邊的深山裡去玩,你吵著鬧著要跟我們一起去,兆培沒有辦法,只好帶著你。結果,我們在山裡玩得很瘋很野,我們都忘掉了你,等到要回家的時候,才發現你不見了。天快要黑了,我們遍山遍野的分頭找你,叫你的名字,後來,我在一個放打穀機的草寮裡發現了你,你滿臉的眼淚,縮在那草堆中,又髒又亂又害怕。我抱起你來,你用手緊緊摟住我的脖子,把頭埋在我肩膀中說:友嵐,你不要再讓我迷路!」

  她凝視著他,微微的揚著眉毛。

  「有這樣一回事嗎?」她問:「為什麼我記不得了?」

  「是真記不得了?還是不想去記呢?」他深沉的問,誠摯的望著她。「再想想看,有沒有這麼一回事?」

  她想著。童年!童年是許許多多繽紛的彩色堆積起來的萬花筒,每一個變幻的圖案裡似乎都有友嵐的影子。她深抽了一口氣。「是的,」她承認的說。「有這麼一回事,這事與今晚有什麼關係呢?」「今晚你一進門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又在迷路了。」他點了點頭,啞聲說:「宛露,我不會再讓你迷路了!」他用手輕撫她的面頰。「可是,你要和我合作,唯一不迷路的辦法,是不要去亂跑!宛露,答應我,不再亂跑!那麼,你會發現,我的懷抱仍然是很安全而溫暖的!」

  她不自覺的用牙齒咬緊了嘴唇,困惑的望著他。好半天,她才一面輕輕的搖著頭,一面喃喃的說:

  「友嵐,你使我自慚形穢!」

  「別這麼說,」他用手捧住她的頭,穩定了她。「如果我不能把你保護得好好的,是我的失敗!如果我再讓你迷路,是我更大的失敗!但是,宛露,」他緊盯著她:「你答應我,不再亂跑,好嗎?你答應嗎?」

  哦!答應嗎?答應嗎?宛露的腦子裡亂成了一團,而在這堆亂麻般的思緒和近乎疲憊的神志中,她看到的是友嵐那穩重的臉,聽到的是他穩重的聲音:

  「別從我懷裡溜走!宛露。」他的頭俯近了她。「你還是我的,對不對?」他輕輕的擁住她,輕輕的貼住她的唇,她一凜,本能的往後一縮,就倒在床上了。他低頭凝視她,眼底有一抹受傷的神色。「真這麼嚴重嗎?」他問:「我是有毒的嗎?宛露?」哦!不!她閉上了眼睛。友嵐,我不要傷害你!我不要!我不要!我絕不要!於是,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那兒軟弱的、無力的、幾乎是違心的說著:

  「沒有!友嵐,你讓我別迷路吧!」

  「那麼,你答應我不亂跑了?」「是的!」淚水沿著她的眼角滾落。她覺得心已經碎了。再見!孟樵!永別了!孟樵!原諒我,孟樵!你就當我死了,孟樵!「是的,友嵐,」她閉著眼睛,機械化的,呢喃不斷的說:「我答應你,答應你,答應你!」

  他低下頭,吻去她眼角的淚痕。

  「從明天起,我開車送你去上班,再開車接你下班!」他平靜的說:「我要保護我的珍寶。」

  她不說話,咬緊了牙關,閉緊了眼睛,心裡在瘋狂的痛楚著,在割裂般的痛楚著。友嵐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研究著她,打量著她,終於命令的說:

  「睜開眼睛來!宛露!」

  她被動的張開眼睛,眼底是一片迷茫與淒楚。他長歎了一聲,憐惜的把她擁進了懷裡。

  「我會信任你!宛露,信任你今晚所答應我的!但是,你也信任我吧,我會給你溫暖,給你安全,也給你幸福!我保證!」於是,從這天起,生活改變了一個方式。友嵐每天按時開車把她送到雜誌社門口,眼看她走進雜誌社的大門,他才開車離去。黃昏,他再開了車到雜誌社門口來等,直等到她下班,再把她接回去。她一任友嵐接接送送,心裡有種聽天由命的感覺。就這樣吧!永別了,孟樵!她在那椎心的痛楚中,不止在心中喊過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永別了!孟樵!天下有情而不能相聚的人絕不止我們這一對!人生就是如此的!她在那種「認命」似的情緒裡,逐漸去體會出人生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

  在下定決心以後,她給孟樵寫了一封簡短的信。

  「孟樵:`

  我曾經怪過你,恨過你,現在,我不再怪你也不再恨你了,請你也原諒我吧!原諒我給了你希望,又再給你失望。命運似乎始終在播弄我們,我屈服了,我累了,我承認自己只是個任性而懦弱的孩子,我無力於和命運挑戰,以前,我戰敗過,現在,我又失敗了!

  我不想再為自己解釋什麼,任何解釋,都可能造成對你更重的傷害。我只有一句話可說:人,除了愛情以外,還有道義、責任,與親情。後者加起來的力量,絕不輸於前者。所以,我選擇了後者,原諒我吧!孟樵!因為,我已經原諒你了!別再來找我,孟樵!永別了,孟樵!我到底只是一片雲,轉瞬間就飄得無蹤無跡!`

  \\\\\\\\\\\\祝你別再遇到另一片雲!宛露」

  信寄出去的第三天上午,不過才十點多腫,宛露正在勉強集中自己的腦力,去刪改一篇準備墊版的稿子。忽然間,電話鈴響了,雜誌社的電話幾乎是從早到晚不斷的,因而,她並沒有注意。可是,接電話的王小姐叫了她:

  「段宛露,電話!」她拿起桌上的按鍵分機。「喂?」她問:「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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