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筠的臉色發白了。「是竹偉!」她叫著,跳下了車。「我聽到他的聲音!他又闖禍了!」她往巷子裡奔去。
殷超凡也跳下車,跟著芷筠追了進去。一進了巷子,他們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尖叫聲,吆喝聲,吵得天翻地覆,中間夾著一個女人的狂叫:「不好了!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芷筠分開人群,直鑽了進去,於是,她立即看到竹偉,正按著一個人,在那兒拳打腳踢的狠揍著,一大堆人在那兒扯竹偉的胳膊,抱竹偉的腰,要把他硬拉開,可是,他力大無窮,誰也拉不住。芷筠撲過去,一把抱住竹偉的胳膊,大聲的叫了一句:「竹偉!住手!竹偉!」
竹偉掙脫了芷筠,還要去揍地上的人,芷筠急了,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她帶著哭音喊:
「竹偉!你還不停止!」
竹偉立即住了手,回過頭來,他望著芷筠,一面呼呼的直喘氣,一面結結巴巴的說:
「姐,他……他是壞人,我……我打壞人嗎!」
芷筠望著地上,是鄰居張先生的兒子!一個十八、九歲的高中生,早被打得頭青臉腫,鼻血流了滿衣服滿臉都是,張太太正撲過來,抱著他的頭,尖聲大叫著:
「打死人了!哎喲!打死人了!瘋子打人呀!瘋子打人呀!」
芷筠慌亂得手足失措,就在這時,一個人大踏步跨進來,是霍立峰!他雙手叉著腰,嘴裡嚼著口香糖,一副威風凜凜,仗義執言的樣子,他在人群中一站,低吼了一句:
「張志高,你給我滾起來,是好漢少躺在地上裝死!要不然有你好看的!」那個張志高真的從地上哼呀哼的爬起來了,手捂著鼻子,滿身都是血跡。那張太太還要叫,但是,一眼看到霍立峰凶神惡煞似的瞪著她,就嚇得叫也忘了叫了。霍立峰狠狠的瞪了張志高一眼,朗聲說:「今天總算讓你嘗到滋味了,平常你總帶著頭欺侮竹偉,罵他是瘋子,是白癡,在他頭頂上放鞭炮,拿火柴燒他的褲子,你壞事做夠了!我早就想教訓你了,我不打你,我讓竹偉自己報仇!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惹他!我告訴你!今天他是手下留情,否則你的肋骨起碼斷掉三根!現在,你滾吧!」
那張志高回過頭來,用充滿怨毒的眼光,掃了芷筠姐弟一眼,就一蹺一拐的往家中走去。張太太本來還在發呆,看到兒子忍氣吞聲的樣子,她就氣沖沖的對芷筠望過來,咬牙切齒的說:「董芷筠!你不管教這個白癡,我們大家走著瞧!等我先生回來,再跟你算帳!」「慢著,慢著!」霍立峰攔了過去。「張太太,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麻煩,就找我吧!」
張太太望了霍立峰一眼,顯然是有所顧忌,她恨恨的打鼻子裡哼了一聲,跟在兒子後面走了。
一場小風波平息了,人群也紛紛的散開了,只有幾個好奇的孩子,還在那兒縮頭縮腦的東張西望著。芷筠站在那兒,望著霍立峰,搖了搖頭,她含淚說:
「霍立峰,你實在不該教他打架的!這樣,只會給我們惹麻煩!」「不教他打架,永遠讓他被人欺侮嗎?」霍立峰直眉豎目的問:「你知道張志高今天做了什麼事?他叫他弟弟小便在竹偉身上!」他掃了殷超凡一眼。「好吧!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你有辦法保護他,我以後就不管他!」他掉轉身子,昂著頭,揚長而去。芷筠看了看殷超凡,帶著竹偉,他們回到房間裡。關上了房門,芷筠跌坐在籐椅中,乏力的說:
「竹偉,你的禍闖大了。」
竹偉瑟縮的在一張小板凳上坐了下來。他每次覺得自己做錯事的時候,他就去坐在這張小板凳上。他悄悄的望著芷筠,怯怯的說:「姐,霍大哥說的,他是壞人嗎!姐,我打壞人嗎!姐,你生氣了?」「是的,」芷筠含淚說:「我生氣了,生很大很大的氣了!」
竹偉往後縮了縮身子,把頭縮進了肩膀裡,他呆呆的、愣愣的坐在那兒,困惑而不解的望著芷筠,雖然弄不清楚姐姐到底為什麼「生了很大很大的氣」,卻因姐姐的生氣而悲哀了。
殷超凡走到芷筠身後,憐惜的把雙手從她肩後伸過來,把她擁抱在自己的懷中。芷筠伸手握住殷超凡的手,低歎了一聲,說:「你還要娶我嗎?」「為什麼不要?」「你同時還要娶一個麻煩,我只有這一項陪嫁,不能拒絕的陪嫁。」她注視著竹偉。
「從今以後,你的煩惱就是我的煩惱,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讓我們共同來擔負這一切,好嗎?」
芷筠一語不發,只是緊緊的倚進殷超凡的懷裡。
第十一章
早上,殷超凡很早就起床了,昨晚回家太晚,母親早就睡了,父親卻不知道跑到那兒「應酬」去了,大約深更半夜才回來,所以,他根本沒有機會見到父母,更沒機會告訴他們關於芷筠的事。他和芷筠已約定了,五點鐘去嘉新接她下班,然後直接就回殷家,兩人都有個默契,關於竹偉,還是讓他稍晚一些露面較好。總之,這是芷筠第一次來殷家,帶著個弟弟總是不合適的。殷超凡三級並作兩級的下了樓,坐在餐桌上。時間又太早,父母都還沒有起身,他就靠在那有絲絨靠背的高背椅上,對著餐桌默默的發呆。周媽走了過來,笑嘻嘻的望著他,說:
「你們年輕人啊,真是的!前兩天好像天都塌下來了,這兩天又高高興興的了!」她對殷超凡擠擠眼睛:「少爺,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怎麼會知道?」殷超凡笑著問。
「把你從小抱大的,還不知道你少爺的心事嗎?」
周媽倚老賣老的。「二十四了!是大人了呢!一忽兒傷心,一忽兒生氣,一忽又開心得半死,……你不是和女朋友嘔氣吵架才有鬼呢!這會兒準是和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