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希望超凡快些好起來,是不是?我決不會害超凡,我們年輕人之間,彼此比較容易瞭解和溝通!你們放心,我在幫你解決問題!」她轉頭對范書豪說:「書豪,你陪爸爸媽媽去餐廳吃點東西去!」殷文淵狐疑的望著雅佩,後者臉上那份堅定的信心使他做了決定。是的,或者年輕人之間比較容易談得通!拉起殷太太,他說:「好!你們姐弟兩個談談,我們去餐廳喝杯咖啡!」
范書豪和殷文淵夫婦都走開之後,雅佩又支開了特別護士:「周小姐,你去護士休息室坐坐,好嗎?有事我會按鈴叫你!」室內只剩下了雅佩姐弟,雅佩坐在床邊,握著殷超凡的手,她坦白的,真摯的,率直的望著殷超凡,直接了當的說:
「超凡,我告訴你,芷筠已經走掉了!」
殷超凡大大一震,他盯著雅佩:
「走掉了?你是什麼意思?」
「超凡,你聽我說!你求爸爸找芷筠是沒有用的!如果你還希望見到芷筠,只有把你自己的身體養好,然後你自己去找她!你一天不好起來,你一天無法找芷筠!」
「什麼意思?」殷超凡問:「她走了?她走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要走?」他重重的喘氣,艱澀的吐出一句話來:「為了恨我嗎?」「不,不是。」雅佩坦白的看著他。「讓我告訴你所有經過,但是,你答應決不激動!否則我不說,讓大家都瞞著你!」
「我不激動,決不激動。」他慌忙的說。
「是這樣的,你受傷那天,芷筠從中午在病房門外一直等到深夜,見到每個人就問可不可以見你?那時爸爸在狂怒之中,把她關在門外,不許她見你!她就一直坐在門外等,足足等了十幾小時!」殷超凡閉上了眼睛,把頭側向一邊,淚珠從睫毛縫中沁了出來。雅佩急急的說:「你答應不激動的!」「我不是激動,」他哽塞的說:「我只是在想,我一直誤會她!我以為她忍心不來看我!我……實在是個混球,我一直在誤會她,冤枉她!」他深吸了口氣,振作了自己,他張開濕潤的眼睛,問:「後來呢?」
「我做了一件錯事,我想。」她蹙著眉說:「你在昏迷中叫過她的名字,你說她太殘忍,那時候我們不懂你的意思,爸爸調查了打架的原因,據說是為了霍立峰,我們就都以為你說她殘忍,是因為她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後來我到門外去看她,她問我,你有沒有提到她,我就據實告訴她,你說她太殘忍!」殷超凡震了震,不由自主的捏緊了雅佩的手,一語不發,只是呆呆的望著她,眼睛裡濕漉漉的閃著光。
「這裡面誤會重重,她聽了很傷心,正好爸爸出來,命令她走,告訴她你恨她,不願見她,她就默默的走掉了。第二天,我聽說爸爸一早就去找她談判,因為竹偉自從打傷你後就被警察抓走了。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昨天下午,我覺得有必要找芷筠談一談,問問清楚是怎麼回事。我找到她家,發現她已經帶著竹偉走掉了,房子也賣了!我回家問爸爸,才知道,爸爸和她談判,爸爸說要控告竹偉重傷害,那麼,竹偉就要終身監禁。她為了救竹偉,答應了爸爸,離開台北,永遠不再見你!」殷超凡怔怔的睜大了眼睛,眼裡的淚痕已經干了,裡面開始燃燒著火焰似的光芒。他的神色又絕望,又悲切,又憤怒。「原來如此!」他沙啞的、咬著牙說出四個字。
「超凡,你不要恨爸爸,」雅佩立即僕過去,誠懇的說:「他完全是為了愛你!在他的心目中,芷筠是個禍水,再加上你又為她受了這麼重的傷!爸爸要保護你,只能出此下策!你一定要瞭解,爸爸有爸爸的立場,如果他少愛你一點,就不會做這件事!」「許多母貓為了保護小貓,」他從齒縫中說:「就把小貓咬碎了吞進肚子裡!」「超凡!」雅佩正色說:「如果你要恨爸爸,我就不該告訴你!我把一切真相告訴你,是要你瞭解,芷筠直到走,並沒有恨過你,她以為是你在恨她!再有……」她頓了頓,沉吟的說:「我從沒見過像你們這樣深厚和強烈的愛情,它使我懷疑我和書豪之間算不算戀愛!所以……我希望,你快點好起來,找到她!你別把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他不會去找她的!」
殷超凡閉上眼睛,濃眉緊蹙,好一會兒,他就這樣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半晌,他才睜開眼睛來。
「三姐!」他叫。「什麼?」「請你幫我一個忙。」「你說吧!」「去找那個霍立峰,問問他知不知道芷筠去了哪裡?或者可能去哪裡?再打聽一下芷筠的房子賣了多少錢?夠不夠她用……」「錢的事我倒知道,」雅佩說:「只賣了十萬塊,等於送給別人了!爸爸當時想以五十萬收買,被芷筠退回了!」
殷超凡唇邊浮起了一個淒然的微笑。
「很像她做的事!士可殺而不可辱!」望著天花板,他發了好久的愣,忽然決心的說,「你叫護士進來,讓她給我一片安眠藥!」「幹什麼?」雅佩吃了一驚
「我想好好睡一覺,睡眠可以幫助我復元,對不對?我復元了之後,才能去找芷筠,對不對?所以,我必須先好起來!」
雅佩點了點頭。「你總算想明白了!」她說。
站起身來,長歎了一聲,她去叫護士了。
從這天起,殷超凡就像變了一個人,他安靜,沉默,不苟言笑,常常整天不說一句話。卻對醫生的吩咐,百分之百的遵從。他的傷勢恢復得很快,可是,骨折到底是骨折,沒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是無法長好的。他要求醫生給他用最好的醫藥,勉強自己起床練習活動。這一切,使殷文淵夫婦十分意外而高興,可是,他的沉默,卻讓他們擔心。他絕口不再提芷筠的名字,除了和雅佩之外,他和任何人都不說話。他有時躺在那兒,直瞪瞪的看著天花板,一看就是好幾小時。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殷文淵常常故意和他談點公司裡的事,想鼓起他的興致,他卻皺著眉把眼光望向別處,一臉的厭倦與蕭索,使殷文淵覺得,這個兒子,已經遠離開了他,他根本無法接觸到他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