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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對不起!」他開門見山的道歉。「一摔跤,什麼事都忘了!」這是「實話」,頗有「保留」的「實話」。

  「哼!」她輕哼了一聲:「看在你的傷口上,咱們記著這筆帳,慢慢的算吧!」「算到那一天為止?」雅佩嘴快的問。「要算,現在就算,咱們把客廳讓出來,你們去慢慢算帳!」

  「少胡鬧,三姐!」書婷嚷著。「我要回家去了!我看,超凡也該洗個澡,早一點休息!」

  「言之有理,」雅佩又嘴快的接口:「還是人家書婷來得體貼!」范書婷瞪了雅佩一眼,嘴邊卻依然帶著笑意。聳了聳肩,她滿不在乎的說:「拿我開心吧!沒關係,殷家的三小姐遲早要當我們范家的少奶奶,那時候,哦,哼!」她揚著眼睛看天花板。「我這個小姑子總有機會報仇……」

  「啊呀!」雅佩叫了起來,一臉的笑:「書婷,你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有你這樣的惡姑子,我看哦,你們范家的大門還是別進的好!」

  「你捨得?」范書婷挑著眉毛問,滿臉的調皮相。雅佩看她那股捉弄人的神情,就忍不住趕過去,想擰她一把。書婷早就防備到了,一扭身子,她輕快的閃開了,對殷超凡拋下一句話來:「超凡,明天再來看你!好好養傷,別讓伯父伯母著急!」「嘖嘖!」雅佩咂著嘴:「真是面面俱到!」

  書婷笑著再瞪了雅佩一眼,就望向殷超凡,那帶笑的眸子裡已注滿了關切之情,沒說什麼,她只對他微微一笑,就轉身對殷文淵夫婦說:「我走了!伯父,伯母,再見!」

  「讓老劉送你回去!」殷太太追在後面嚷。

  「用不著,我叫計程車。」書婷喊著,把一個牛仔布縫製的手袋往肩上一拋,就輕快的跑向了客廳門口,到了門口,她又忽然想到什麼,站住了,她回頭看著殷超凡,說了句:「超凡,我告訴你……」她嚥住了,看看滿屋子的人,和那滿臉促狹樣兒的雅佩,就嫣然一笑的說:「算了,再說吧!」她衝出了屋子。殷太太和殷文淵相視而笑,交換了一個會心而愉快的注視。然後,殷太太的注意力就又回到殷超凡的傷勢上來了。

  「超凡,是那家醫院給你治療的?」

  「這……這個……」殷超凡皺皺眉。「忘了!」

  「忘了?」殷太太又激動起來:「準是一家小醫院!是不是?大概就是街邊的外科醫院吧?那醫生姓什麼?」

  「姓……姓……」殷超凡望著牆上的巨幅雕飾,心裡模糊的想著董芷筠。「好像姓董。」

  「董什麼?」殷太太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啊呀,媽,你別像審犯人似的審我好不好?如果肯幫幫忙,就讓我回房間去,洗個澡,睡一覺!」

  「洗澡?」殷太太又喊:「有傷口怎麼能碰水?」

  「媽,」已經舉步上樓的殷超凡站住了,又好笑又好氣的回過頭來:「我二十四歲了,你總不能幫我洗澡吧!」

  殷太太低低的嘰咕了一句什麼,雅佩就又噗哧一聲笑了,一面上樓,一面對殷超凡說:

  「下輩子投胎,別當人家的獨生兒子,尤其,不要在人家生了三個女兒之後再出世!」

  殷超凡對雅佩作了個鬼臉,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關上房門,殷超凡就如釋重負般,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把自己擲在床上,他仰躺著,熬忍住傷口的一陣痛楚。抬眼望著天花板上那車輪般的吊燈,又望向用黑色三重明鏡所貼的牆壁,和那全屋子黑白二色所設計的傢俱……他就不自禁的聯想到董芷筠的小屋,那粉刷斑駁的牆,木桌,木凳,和那已變色的、古老的籐椅……他的思想最後停駐在芷筠倚門而立的那個剪影上。好半天,他才不知所以的歎了口氣,站起身來,他拿了睡衣和內衣,走進浴室。他們殷家這幢房子,是名建築師的傑作,所有臥室都附有同色調的浴室。

  很「艱難」的洗了澡,他覺得那傷口不像他想像那樣簡單了,而且,紗布也濕了。坐在書桌前面,他乾脆拆開了紗布,這才想起來,芷筠給他的繃帶藥棉都在摩托車上的皮袋裡。他看了看傷口,傷處滲出血漬來,附近的肌肉已經又紅又腫。這就是嬌生慣養的成績!他模糊的詛咒著。他就不相信竹偉受了這麼一點傷也會發炎!

  略一思索,他站起身來,悄悄的走出房間,他敲了敲隔壁雅佩的房門,雅佩打開房門,他低聲說:

  「拜託你去我車上拿繃帶和藥來,我的紗布濕了。」

  雅佩笑了笑。「看樣子,還是應該讓媽幫你洗澡的!」

  「別說笑話了,我在屋裡等你,你還得幫我包紮一下才行!」回到屋裡,一會兒,雅佩就拿了繃帶和藥品進來了,一面走進來,她一面說:「看不出來,你那麼粗心大意的人,居然還會周到得知道買繃帶藥棉!」「才不是我買的呢……」他猛然縮住了嘴。

  雅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正想說什麼,卻被他的傷口嚇了一跳,把要說的話也嚇忘了,她扶過他的手臂來看了看,站起身來說:「我得去找媽來!」殷超凡一把拉住了她。

  「三姐,你別多事,我這兒有藥,只要上了藥,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驚動了媽媽爸爸,你知道有我好受的,他們一定把我看成重病的小嬰兒,關上我好幾個禮拜不許出房門,我可受不了!你做做好事,別去麻煩他們!」

  雅佩注視著他。「好吧,我依你。」她說:「但是,明天如果不消腫,你一定要去醫院。」「好,一定!」雅佩坐下來,開始幫他上藥,貼紗布,綁繃帶……她做得一點也不熟練,一下子打翻了消炎粉,一下子又剪壞了紗布,最後,那繃帶也綁了個亂七八糟。殷超凡不自禁的想起芷筠那雙忙碌的小手,那低垂的睫毛,那細膩的頸項,以及那輕聲的敘述……他有些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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