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幸運草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30 頁

 

  「你們要親親熱熱的喝一杯,我看我還是走吧!」

  「哦!不要走!我才不放你走呢!」如蘭拉著她,一面對家良瞪瞪眼睛,家良有點狼狽的用手抓抓頭,也趕過來挽留如馨,如馨才一笑而罷。深夜,如馨回到了自己家裡。推開了籬笆門,花園的梔子花香就撲鼻的傳了過來,如馨深深的聞了一下,不知道為了什麼,她竟有點討厭這濃郁的香氣。她看了看那沒有聲音,也沒有燈光的房子,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

  「什麼都是冷冷的,」她想:「連梔子花的香氣,也是冷冷的。」

  四

  梔子花快謝了,春天也快過去了。

  如馨懶洋洋的倚著窗子,對著那棵梔子花發呆。星期天的下午,顯得特別冗長,平常,忙碌的工作可以打發掉許許多多的時間,可是,星期天,不用上班,那時間似乎就太長了。一對黃色的小蝴蝶,上下翻飛的從窗前經過,一前一後,彼此追逐著。如馨用眼光追隨著那對小蝴蝶』它們在梔子花上盤旋了好一會兒,然後,其中的一隻一振翅膀,竄得很高,從籬笆上面翻過去了,另外的一隻立即也振振翅膀,追了上去。如馨收回了目光,覺得肩上堆滿了無形的重量,這房間是太空也太大了。離開了窗子,如馨在書桌前面坐了下來,書桌上正攤著一本詞選。如馨隨意的,不經心的翻著看,其中有一闋詞,被自己用紅筆密密的圈著圈子,那裡面有兩句她最心愛的話:

  「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無拘無礙,」她喃喃的自語著:「只是太無拘無礙了!」她想起了如蘭,一個丈夫和兩個孩子,如蘭生活一定是「有拘有礙」的,但她彷彿「有拘有礙」得很幸福。

  花園裡的籬笆門突然被人輕輕的搖動著,如馨從椅子裡跳了起來,高聲的答著「來啦!」一面跑去開門,她猜想一定又是那個洗衣服的老阿婆,不過,就是老阿婆也好,總算有「人」來了。她走到籬笆門那兒,拉開了門,立即,她呆住了。門外,葉志嵩正有點兒侷促的站在那裡,微微的含著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齒。「啊,啊,是……葉先生,請進!」如馨有點口吃的說,心中像有小鹿在上下衝撞著,不知所以的臉紅了。

  葉志嵩走了進來,如馨招待他坐下,就忙亂的去倒茶,滿心都被一份突如其來的,像是意外,而又像是期待已久的某種愉快所漲滿了。她微笑的把茶遞給葉志嵩。後者欠身接了過去,非常客氣的說了聲「謝謝」。如馨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覺得應該說點什麼話才好,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微笑的注視著葉志嵩,他那年輕的臉龐,是多麼的英俊而溫和啊!「方科長星期天都沒出去?」葉志嵩問。

  如馨搖了搖頭,敏感的覺得他這句話中別有一種含蓄的憐惜。她垂下了眼簾,心裡微微的有一點兒淒涼之感,但又覺得很甜蜜,很溫馨。她偷偷的從睫毛下去看他,他正用眼光環視著室內,兩手合攏著放在膝上,那樣子似乎有點兒窘迫。當然啦!如馨很能體會他這種心情,以一個下屬的身份,去拜訪(或者是追求)一個女上司,何況自己的年齡還小五歲,這味兒本來就不好受。如馨又想起了如蘭的話:

  「大姐,你應該有一個家了!」

  一個家,如馨現在才瞭解,自己是多麼的需要和渴望著一個家!一個丈夫,許多孩子,如蘭是對的,只有這樣,才算是一個女人!十年來,她曾有過好多次成立「家」的機會,但她都輕易的放過了。而現在,她能再把這機會放過嗎?是的,年齡和地位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彼此相愛,像如蘭所說的,其他的一切都是無所謂的了。

  「我……我早就想來看方科長了,只是……只是怕打攪了您!」葉志嵩聲音結結巴巴的。

  「啊,我平常都沒有什麼事,你有工夫,還希望你能夠常常來玩呢!」如馨說,甜蜜而溫存的微笑著。她似乎已經感到一隻小手,在把剝好了的糖往她嘴裡送,一面用那嫩嫩的、甜甜的聲調說:「媽媽吃!」「我……我今天來看方科長,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方科長會不會……拒絕?」

  葉志嵩的聲音好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如馨感到渾身一震!請求!拒絕!請求什麼呢?看電影?跳舞?還是吃飯?如馨的臉發著燒,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從此,她再也不必背著「老處女」的頭銜了!她有點驚慌的抬起了眼睛,囁嚅的、熱烈的、渴望的,低聲說:

  「什麼……請求呢?我……一定不……不會拒絕的!」「我……」葉志嵩用一種膽怯的眼光望著如馨,聲音顯得有些不自然。「我聽說,我們科裡需要一位打字小姐,我有一個朋友,她一分鐘能打四十五個字,我希望方科長能夠幫幫忙,給她一個機會,我相信她一定能夠勝任的。我……早就想和方科長說了,只是有點不好意思。」

  如馨覺得她的血液和冰一樣冷了,她猛然的抬起頭來,臉色變得蒼白了。「她……她是你的什麼人?」如馨有點無力的問。

  「不瞞您說,」葉志嵩那年輕而漂亮的臉微微的漲紅了,眼睛裡煥發著光輝。「她……她是我的未婚妻!」

  多麼美的一個夢,只是碎了。

  送走了葉志嵩,如馨乏力而疲倦的關上了籬笆門。她又聞到了那股梔子花的香氣,卻帶著點腐敗的味道,她對那棵梔子花看過去,驚異著花兒凋零得如此迅速,那些花瓣,昨天還是嬌嫩的白色,今天卻都枯黃了。

  遠處的天邊,斜陽無力的掛著。

  風箏

  八月的碧潭,人群像螞蟻般蜂聚在四處:吊橋上、潭水中、小船上、茶棚裡,到處都是人。而新的人群仍像潮水似的湧了來。我坐在水邊上,把頭髮塞進了游泳帽裡,午後的太陽使我頭發昏,碧綠的潭水在對我誘惑的波動著。維潔在我身邊不住的跳腳,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一面嘰裡咕嚕的抱怨個不停:「該死的大哥,約好了又不守時,一點信用都沒有,看我以後還幫你忙不?」我望著維潔,她的嘴噘得高高的,束在腦後的馬尾巴在擺來擺去。聽著她的抱怨真使我又好氣又好笑,怪不得今天下午她像陣旋風似的捲進我家裡,不由分說的就死拖活拉的要我到碧潭來游泳,原來又是她那位大哥在搗鬼!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也樂得好好的玩玩,整個一個暑假,這還是第一次出來游泳呢!「喂,你去等你的大哥吧,我可要去游泳了!」我說,站起來就向潭水裡跑去。「喂,別忙嘛,他已經來了,我看到了!喂喂,小鷓鴣,你別跑呀!」該死,她居然在這大庭廣眾中叫起我的諢名來了。這原是我小時候,喜歡咕咕唧唧學舌,爸爸就戲呼我作「小鷓鴣」,結果喊成習慣了,全家都叫我小鷓鴣,我的本名繡怡反而沒人叫了。直到我長大了,大家才改口。不過至今爸爸還是常常叫我幾聲小鷓鴣,不知怎麼給維潔聽到了,就也「小鷓鴣,小鷓鴣」的亂叫。我對她瞪了一眼,擺擺手說: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