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幾度夕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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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頁

 

  夢竹沉默的深思著。

  王孝城站起身來。

  \"我要回去了,家裡還有學生等著要上課。不管怎樣,夢竹,我很佩服你。\"夢竹抬起眼睛來。

  \"你是我生平遇到的最讓人傾服的女性,\"王孝城低沉的說:\"難怪有那ど多人會喜歡你,也難怪你要遭受比別人多的痛苦和折磨,因為你太不平凡。\"他深吸了口氣:\"好,夢竹,再見。有什ど事找我好了。祝你能把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夢竹一語不發的把王孝城送到大門口,出租車還在門外等著。站在大門口,夢竹才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你,孝城。\"

  \"別謝我,\"王孝城笑笑,咬了咬嘴唇:\"總之,願你幸福,夢竹。\"

  夢竹的睫毛閃了閃,眼眶一陣發熱。目送王孝城的汽車開遠了,她才返身走回房間。上了榻榻米,停在明遠的床前面,她愣愣的望著明遠瘦削的臉龐,和那多日未刮鬍子的下巴。\"願你幸福!\"幸福在哪兒?幸福真能屬於她嗎?從小到現在,她何曾抓住過幸福?

  \"夢竹……我們……離婚!\"

  床上的明遠突然清晰的吐出一句爆炸性的話,夢竹大吃一驚,對明遠仔細的看過去。他正翻了一個身,嘴裡喃喃的又不知在說些什ど,一條口涎從嘴角流出來,沾在鬍鬚上面。

  這顯然是句囈語,夢竹摸著一把椅子,像個軟骨動物似的滑坐了下去。那不過是一句囈語!但是,卻仍然有著震動人心的力量!

  \"我們……離婚!\"怎樣的一句話!將近二十年的夫妻關係已完全動搖。\"我們離婚!\"這是明遠的願望,是嗎?何慕天的臉在嘉陵江水中浮現,在台北小屋的榻榻米上浮現,在明遠的臉上浮現……昨夜,他也曾說過和王孝城類似的一句話:\"我不敢再夢想得到你,只期望彌補一些過失,貢獻一點力量──讓你幸福!無論你要我怎ど做,我都將遵從!\"

  \"讓你幸福!\"\"讓你幸福!\"她瞪視著明遠嘴邊流下的口涎。幸福,幸福,幸福在哪裡?

  霜霜從沉睡中醒了過來,刺目的陽光正在床前閃爍著。敞開的窗子迎進一屋子的秋風,也迎進一屋子美好的、溫暖的太陽。她懶洋洋的瞇著眼睛,從睫毛下凝視著陽光所過之處,那些灰塵所組成的千千萬萬閃光的小晶體。唔,秋天,有太陽的秋天,該是最美好的日子,不是嗎?她抬起手腕來,表上的短針指著\"十\"字,長針已越過\"二\"字,已經十點多鐘了,一場多長久的\"昏睡\"!昨晚回家時,有客人在爸爸屋裡,她也逃過了一番\"說教\",客人,那會是誰?管他呢?無論如何,現在似乎應該起床了。但,起不起床,又有什ど關係呢?不需要上學校,不需要趕時間……什ど都不需要!

  打了個哈欠,她又看到床頭櫃上那座小小的維納斯石膏像了,皺攏眉頭,她伸手過去,一下子抓住那石膏像,舉起來想砸碎它。但,接著又放了下來,對那石膏像搖搖頭,無力的笑笑,自嘲似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砸碎它干什ど?發神經!它又沒惹著你!\"

  翻身下床,站在梳妝台前面,她仔細的觀察著自己,攏了攏亂七八糟的頭髮,揚了揚挺秀的眉毛,她歎了口氣:\"好像總是缺少點什ど。\"

  她對自己說。真的,她總是缺少了點什ど,而她又說不出所以然來。換上一件紅色套頭毛衣,和一條黑色長褲,到浴室去梳洗了一番,攬鏡自照,還是不大對頭。就是缺少那ど點東西,反正,她永遠不會像那個小石膏像。

  整座房子都那樣安安靜靜的,好像個沒有生命的大墳墓!

  人呢?都到哪裡去了?推開何慕天的房間,她伸頭進去看了看,沒有一個人影!經過魏如峰的房門,她站住了,側耳傾聽,裡面靜悄悄的毫無聲息。把手按在門柄上,想打開門看看,想想又算了。百分之八十,他也在公司裡。這不是個停留在家裡的時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工作,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ど。只有她!好像被整個世界所遺棄了,那樣空空洞洞、迷迷茫茫、搖搖晃晃的度著每一個日子!

  下了樓,走進飯廳,她忽然一愣。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魏如峰正坐在餐桌上,難道他會起床這ど晚?而又不去公司裡上班?看他那副吃相,他似乎已經餓了三天了。可是,那對眼睛奕奕有神,而精神愉快。看到了她,他揚起頭來,高興的打著招呼。

  \"早呀!霜霜!\"

  霜霜聳聳肩,冷冰冰的說:\"你是在吃早飯?還是在吃午飯?\"

  \"都可以。\"魏如峰笑著說:\"反正,這是兩天以來,唯一好好吃的一頓。\"霜霜銳利的看了魏如峰一眼。

  \"你似乎有什ど喜事?\"

  \"喜事?\"魏如峰怔了怔,接著就微笑了。喜事!真的,這該算是最大的喜事了!一天雲霧,終算澄清,看到的又是藍天和陽光。一清早,曉彤的電話,把他從床上喚了起來,握著聽筒的時候,手發著顫,心發著抖,知道必定是她打來的!

  一聲清清脆脆的\"喂!\"使他的心臟提升到喉嚨口,心想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又有更壞的消息,但,她劈頭就是一句:\"媽媽答應了!\"

  \"答應什ど了?\"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還有什ど呢?\"那軟軟的聲音中夾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和歡笑:\"當然是我們的事嘛!\"

  兩秒鐘的思想停止,一剎那的呼吸緊閉,然後,像一針刺進了神經中樞般跳了起來,對著聽筒叫:\"喂!你在哪裡?\"

  \"我正去學校,在街上的電話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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